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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山川險阻首涉仙都 洞壑幽深重逢愛侶(9)


  一想到死,忽又觸動父母年高,身是獨子,如何死得?心念動處,越發想和敵人拼個死活。當時氣往上撞,把心一橫,一面運用乙木精氣抵禦,一面回手取下三箭,厲聲怒喝:「無知醜鬼,秋雲姊姊苦口良言,你偏不聽,非要自尋死路。再不滾開,放我們出去,叫你和山主一樣屍骨無存。」

  醜女也是該當數盡,明明見自己施展全力,對方護身乙木精氣並未壓倒,只略為蕩了蕩,超群一運用,反更強盛起來,仍然絲毫不知戒懼,反而想要楚毒敵人,以快心意。大喝:「小狗不必著急,你們未劫還沒到呢。你那情人只是弄巧成拙,又羞又怕,無顏見我,急暈過去。她的罪孽還沒受夠,哪能便死。你看這個。」

  隨說,金丸脫手飛出,立化為一片金黃光華,當頭罩下。超群已是引滿待發;又見敵人滿臉獰厲狠毒之色;且聽嬰兒說過,那三枚金丸乃戊土精英所萃,多用一九便加好些威力,如若三丸並用,只管木能克土,也難破它。因而一覺壓力加重,不由情急,怒從心起,徑將桑仙姥的傳授全數施展出來,首先將三支木箭迎面發出。木上相克,如磁引針,三道青色煙光飛向那金九,雙方一撞,叭的一聲,金黃光華立化煙雲,四下飛散。跟著青光在空中轉了一轉,又朝醜女飛去。

  醜女和秋雲一樣法力有限,兩枚金九無力並用。因為恨極敵人,正待將第二丸相繼發出,見狀大驚,才知秋雲不是虛言。當時又驚又急,痛惜悔恨,慌了手腳。百忙中想起金丸乃師父轉劫再生時安身立命之寶,關係甚重,一丸已早失去,一丸又為超群所破。又見箭光來勢厲害,四外戊土禁制隨著箭光轉處失去靈效,紛紛消散。同時敵人身側青光大盛,不敢再用金丸抵擋。自料凶多吉少,滿腹悲憤,一面發揮戊土煙光抵擋,一面且逃且高叫道:「秋雲妹子,我先是開門引鬼,後又因一時氣忿自取其禍。你如念在以前情義,千萬不可再令你那情人損害師父遺體法物。」

  這邊秋雲原是情急冤苦,受了一番大震,一時暈倒,稍停便已回醒,聞聲驚視,見狀大驚,拉住超群跳腳急叫:「弟弟快收箭。」

  超群性剛,恨極醜女。心想:「留著終是秋雲與嬰兒之害,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除了此女再說。」

  聞言故作張皇,盡力去收,暗中卻不用力。本來箭光已快追上醜女,就真心收轉也未必來得及,哪再禁得起略一耽延。只聽一聲慘叫,醜女在煙光中手腳亂舞,往後便倒,三箭歸一,已是穿胸而過。

  秋雲放聲大哭,不顧命地飛撲過去。超群也將三箭收回,因四外黃光雖散漫無力,但依然濃厚,惟恐有失,也忙跟蹤趕去,一看醜女已成了一堆劫灰。秋雲哭問前情。超群推說醜女逼迫大甚,自抱秋雲欲求同死都不獲允。後來實受不住,才虛聲恐嚇說:「你再不給個痛快,此寶飛出便悔無及了。」

  說時她正放出那枚金丸,化為一團黃光,蕩開護身青光,、快要壓到身上。正在奮力抵禦,也不知是寶箭通靈隨心而動,還是木土相克自生感應,那木箭忽然飛出,想收已收不轉,姊姊便醒了。

  秋雲因超群情甘同死,實是真心,适才迷惘中雖似聽他向醜女呼喝,並未聽清,也就信以為真。知道醜女咎由自取,難怪超群,淒然說道:「我以前實是幾次三番仗她活命,人是極好,只是性情乖謬,固執剛愎,不辨賢愚,運數該終,遭此大劫。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休說良心上說不過去,另外還有兩層難處。

  「你所殺的山主名叫韓修,原是左道妖邪之士。師父不知怎的孽緣遇合,與他結為夫婦。當時他並不像現在年少美秀。只因這廝既貪且狠,因聞人言天蓬山頂靈嬌仙府小藍田內產有許多長生不死的靈藥,但是此山遠在東海極邊,高與靈空仙界相接,中隔十萬里流沙落滌,自山麓以上又有數萬丈火山玄冰之險,仙凡足跡皆所不至。宮中主者和門下弟子,得道多在千年以上,道法高強,非有土木精氣煉成之寶護身,由土遁上去,不能妄人。

  韓修便乘師父遠出訪友,盜了她兩件法寶,偷偷趕往天蓬山。用師父所傳戊土遁法,費了三日三夜工夫潛達山頂,居然將小藍田靈藥苑尋到,得了一枚藍田玉實,服食下去。他因見苑內滿是瑤草琪花、靈藥異果,又見對方乃少年男女,一派祥和安逸氣象,看不出有甚法力,自己隱身右側試偷服了一枚玉實,對方依然笑語溫婉,直如無覺,以為對方只是得天獨厚,並無什麼真實本領。所以這千年來只是憑著地勢僻遠高險,度那長生歲月,不敢出山一步,足可隨便欺侮。貪念大熾,不特打算盡情攘奪,並想深入宮中探明白了底細,回去約了師父的同黨大舉往犯,強佔仙府,據為己有。哪知妄念才動,所有苑中靈藥異果全似精鐵鑄就。看去仍是瓊包玉果,鮮豔肥嫩,和先采服的一樣,此時偏會用盡力氣,摘它不下,貪欲蒙心,雖覺奇怪,並未省悟,反因對方那些少年男女神色自如,無人警覺,竟是大膽深入宮中窺探虛實。

  「到了裡面一看,到處王字瑤階,瓊樓瑤閣,萬戶千門,也不知往哪裡走好。時見官中男女侍者從容往來,從對面走過。暗用禁法試探對方,法力卻無靈效,可是對方也未還手,終究未覺。後來走到一座宮庭裡去,見陳設著許多奇珍異寶,便要攫去,不料一抓便是個空。隱聞笑聲哧哧,卻不見人。方在驚疑,倏地滿室大放光明,眼前景物忽然隱去,上下四外滿是一片渾成晶鏡,自己身形也在鏡中現出。這才知道上當,想要逃走,已是不及,無論什麼法寶遁法,到此全都失效。只一動作,便滿室光華亂閃,眼花頭暈,寸步難移;再不就是明明破壁飛出,飛行了好一陣,忽然回身一看,影子仍在鏡中,並未離開原處。敵人也始終不見一個。似這樣用盡方法,只是在鏡殿中團團亂轉。宮中晝夜長明,那些禁法俱都損耗被困人的精氣。韓修連被困了許久時日,終於力竭昏暈,人事不知。等到醒來,身已落在鄰近福建的海濱荒僻之地,狼狽逃回山來。一算已然被困了七十多天,由此不敢再去。

  「他因服了靈藥,重返青春,容貌日益俊秀,除那天生豺狼之聲沒改去外,人卻變成了美少年。師父儘管對他情深愛重,他卻狼子野心,無情無義,既嫌師父相貌老陋,又聽信同道妖人慫恿,妄想聚煉五行真經,重奪天蓬山地仙宮闕,創立教宗。不想一上手便為磨球島離朱宮主者少陽神君所敗,終於尋上門來,中了敵人法寶。總算手下留情,師父傷重兵解,他也受了陰火之傷,全身不能轉動。最可恨的是他雖遭報,惡念依然未消,朝夕打著復仇主意,並想等著師父轉劫再生,重施故技,以致慘死。

  「他罪有應得,原無足惜。但我曾受師門厚恩,此地遺有好些戊土法物寶器,關係師父他年存亡。那廝好些同黨俱知此事,時常覬覦,你來時所見妖道便是一個。以前全仗他在此坐鎮,便尤師姊不死也好。如今兩人俱死,無人防守。我走以後,那些同黨必肆無忌憚來此橫行,不特法寶,連師父遺體也難保全。師父臨化去時曾有遺命,我和尤師姊俱立過重誓,無論經受何等艱難困苦,也必在此護持,法體如受損害,立遭奇禍。此次被迫逃走,說起來已然有點違背誓言,尤師姊已死,自然責無旁貸。

  「還有尤師姊憤極拼命,已將全洞禁制一齊發動。我人單勢孤,法力淺薄,以後即使嚴密防守,也僅能自保,還須費我不少的事。再想與你同行,勢有不能。而我一人在此,每日也是提心吊膽。即便你能伴我,你一個凡人,桑仙所授法寶,只能憑著五行生克威力破這戊土禁制法寶,遇上別的厲害敵人並無用處。何況你家有老親,本是偷偷出來,難於久留,豈非進退兩難?」

  超群一聽心上人不能攜手同歸,不禁著起急來,拉著秋雲百般求說。秋雲為他至情所動,也是戀戀不捨,無奈以前曾立重誓,不敢違背。只得一面用柔情蜜意婉勸超群,一面收拾殘餘。那些黃色煙光早就散漫無力,秋雲不令超群掃蕩,略一施為,便即止住。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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