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第七十七回 無意相逢石玉珠班荊成宿契 有心求助冷青虹促膝述前因(4)


  石玉珠經歷甚多,一見黃影,便知今日鑄了大錯,敵已侵入,萬來不及。一則身旁帶有勝男一個累贅;二則空中三點黃光尚未測出底細,既恐一誤再誤,又知這類禁法厲害,眾人已被困住,如逃不出,下去也是白饒,反正主人不會傷人,何苦一齊丟人,青霧一起,立帶勝男急速上升,未遭波及。心想:「那黃影必是敵人。這三點黃光到底是何物?如是法寶,不應毫無變化,也不與飛劍接觸;如是敵人幻術,又不該如此靈活神速。固然眾人都只阻擋,無心傷他,怎會圈他不住?冷青虹本約自己一人來此,便可助她破禁脫困,如今帶了多少人前來,反倒誤了她事。她把敵人看得如此鄭重,再三相囑留意,其非庸流,可想而知。事前一切明言,也不致此,偏多藏頭露尾,諸般顧忌。萬一因此而被敵人侵害,貽誤全域,何顏相見?」

  石玉珠想到這裡,又愧又急,不由對空中黃光起了敵意,不問是元神是法寶,且先擒住再說。主意打定,便將青霓鏈向空擲去,運用玄功,將手連指,一劍一寶,立即大展威力,化為兩道經天長虹,各向一團黃光卷去。眼看就要圈住,不料晃眼之間,黃光忽然爆散,內中現出三個雞蛋大小的飛蟲向空飛去。玉珠這才知敵人用的仍是幻術,這飛蟲必經法術祭煉,也非常物,否則不會如此靈活,竟敢引逗到底,連飛劍都不害怕。因想看是何物,以為蠢然一蟲,幻術靈效已失,還不易於擒到?便將飛劍、法寶止任,用手一指,待要行法擒拿時,卻慢得一慢,那蟲已由光隙中沖出,越過霧層,往湖中飛墜,迅若流星,一個也未擋住。

  石玉珠正在想起有氣,忽見下面青霧紛紛消散,內中沖起一團黃影,後面追隨著一道帶有五色奇芒的光華。定睛一看,前面正是适才所見敵人元神幻化的黃影,影裡隱隱現出一個少年女子,胸前似還抱有一物,光煙閃爍,看不真切,往斜刺裡逃去。後追光華正是呂靈姑,一面禦劍急追,一面將那五丁神斧也取了出來,五色奇芒便自斧上發出,蕩開了千重青煙,往斜刺裡追去。跟著裘元、南綺、舜華三人也由下面青色殘煙中沖將起來,一同追敵。石玉珠料定敵人業已得手,桑、冷、阿莽三人一個未見,吉凶難蔔,負人重托,又愧又急。不顧得再搜尋那飛蟲下落,慌不迭催動劍光朝敵人攔去,那黃影雖然飛行迅速,無如後面追得既緊,前面又有敵人阻路,微一遲頓,便被迫近,一時情急無奈,便將所抱之物回身朝靈姑打去。

  靈姑正追之間,遙見石玉珠一道青虹經天橫亙,擋向黃影前面,知道敵人已難逃遁,心中大喜,益發加緊飛行,朝前追去。眼看相去不過三五十丈,正把神斧舉起,猛見一團彩絲光華閃閃,裹住一物,由黃影中發出,迎面飛來。靈姑因起初錯疑冷青虹有詐,不肯十分出力,舉棋不定。這時底細雖還不知,但覺出前疑之誤;追時又聽冷青虹哀呼求援,心存愧懟:決意將敵人追上。見飛來一團光華,當是什麼奇怪法寶,又因适才脫困時試出五丁神斧的威力靈效,隨手一斧撩去,只見大半輪紅光放出五色精芒,飛上前去,恰好迎個正著。只聽一聲微呻,那團五色光絲立即破散,由光網中墜下一條人影。隨又是一幢青氣上升霄漢,內中簇擁著一個老婦般的嬰兒,朝著石、呂諸人含笑點首為禮,往東方高空電馳而去,晃眼高出雲表,沒人青冥,不見蹤跡。同時那團黃影也已爆散,一聲悲嘯,現出一個黃衣少女,忘命一般冒險往空追去。眾人也都合圍追近。

  靈姑還待下手時,石玉珠已看出兩個俱是修道人煉的元嬰:先飛升一個正是主人的師父桑仙姥;黃衣少女不知何人,但也決非妖邪一流。忙喊:「靈妹休得造次。桑仙姥已然兵解,只把這位道友擋住,不令阻她飛升便了。」

  說時冷、桑二人也由閣中飛出。桑桓面上尚有憤色。冷青虹卻向黃衣少女哀聲說道:「沈仙姑,我師父受了多年苦難,依然和你一樣不免兵解。照你從前功行,當初如不遇我師父,你為妖人毒劍所傷,也未必能夠逃得回來;即便逃回,終於難免兵解,打算永為散仙,仍是不能,固然我師父不該私心自用,背信食言,害你在湖底受了若干苦處,不過你如不是這多年禁錮,怎能會有今日的成就?自我師父走火入魔,我和桑師兄如照當年師父所為,日夕催動禁法,就算你道法高強,也受不住那樣磨折。我和桑師兄卻憐你無辜,一回也未施展。現時我師父已然應了昔日誓言,本身所煉乙木真氣終非前古元金之敵,應劫而去。可知一切均是定數,何苦冤怨循環,永無終結呢?

  我們也不瞞你,我師父嬰兒雖然煉成,但是功候尚還不夠,難於衝破靈空天域的七層罡風劫火。必須再煉一甲子,始能完成正果,此時已往南海至友那裡閉洞修煉。你如看我二人分上,解去這場冤孽,必有報德之日;你如尋去侵害,休說當地居停不肯甘休,我們也成了你的不世之仇。你雖嬰兒成長,元氣堅凝,因以前無意及此,外功尚差,仍須數十年修積,多樹強敵,後患無窮,我師父乙木真氣尚為神斧所破,何況於你。在場諸位道友均和我情如姊妹,你如不從,我為報師恩,寧遭天劫,當時便請諸位道友代我師徒永除後患,你就悔之無及

  這時少女繞身黃雲業已盡斂,現出全身,聞言指著冷青虹冷笑道:「你既求我,無須再用虛言恐嚇。我深知諸位道友俱是正教中人,決不傷害無辜。适才窮追不捨,只為想奪回我搶去的東西,本無傷人之念。否則我也決不會冒此奇險,仇人已然遁去,還想追趕。你便哀求他們殺我,他們也決不會應允。仇人去處,我早想到,報仇不是不行,只是太難,還要誤我一劫,大不值得。适才既被諸位道友擋住沒有追上,又念在你二人確是憐我,愛莫能助。雖然我被困湖中,已有代形之物,此時你就發動禁制,也受不到傷害,居心總是好的。看你面上,解冤不難,但我蓄志報仇,反倒成全了她,心總不甘。而這神斧於我恰有大用,你如能使諸位道友兩月後助我去一異派妖邪,我便可以依你。」

  冷青虹方欲答言,靈姑在側,因自己誤殺人師,已鑄大錯,心中惶恐,慚愧萬分;又見那少女看年紀只有十三四歲,卻生得那麼明豔絕塵,秀骨珊珊,由不得動人憐愛;也看出冷青虹好似礙於新交,不知眾人允否相助,未便輕諾之狀。急於挽蓋前失,也沒回看石玉珠神色,驟然脫口應道:「妹子等奉家師之命,下山積修外功,本以崇善誅邪是任。這位道友的仇敵既是異派妖邪,義不容辭,只要能夠勉效微力,有何不可?」

  冷青虹原聽說眾人只抽一日閒空陪了石玉珠同來,前途尚有不少事要去做;又是初交,除石玉珠一人外,餘者多存疑忌。這次師父兵解,因是定數,适才靈姑如不心存疑忌,未始不可人定勝天,免卻這場大劫。少女偏又看重的是她,餘者俱是附庸。知靈姑與石玉珠至好,好在師父已然兵解,元神遠走,禁制皆除,可以暢言無忌。先想和石玉珠以目示意,如若點頭,再托其轉煩眾人,誰知石玉珠目注別處,竟如未覺。料知事有礙難,正在心裡著忙,不知用甚言語回復,試探眾人口氣,忽聽靈姑脫口應諾;加上裘元、南綺又都氣盛好事,靈姑話完,立即隨聲附和,俱願到時應約。石玉珠交情在先,雙方還是由她引見,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眾人俱允,虞舜華也無話說,就此定局。

  這一來,冷青虹和那少女都欣喜非常,桑桓也把忿容斂去,化敵為友。三人先向眾稱謝了幾句。冷青虹隨又說道:「妹子适才並非藏頭露尾,內中實有難言之隱。所幸石道友定已先知苦衷,想能鑒諒。現時劫報均完,冤仇已解,無須再有禁忌。但說來話長,且請諸位道友仍回含青閣內,容妹子一述經過,便知妹于情非得已了。」

  說時,眾人早把飛劍、法寶收去,剛隨三人飛落臺上。南綺忽想起阿莽自隨冷、桑二人同去,一直不曾再見,落地便問人在何處。桑桓答道:「家師春蠶自縛,如非狄道友相助,另換一位,也許結局更惡都說不定,狄道友基稟至厚,終屬凡人,一無法力,本不會受甚傷害。只因臨事膽小一些,未能盡信我所說的話,欲以靈符護身,略受了一點小困。我出來時已給他服了一粒丹藥,扶向榻上,臥倒養神。因恐萬一受傷,愧對諸位道友,被困時我以全力救他出險,人並未傷。服了此丹,於他也不無小補呢。」

  南綺等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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