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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橫江白霧絕壑運蛛糧 匝地金光荒崖探怪跡(7)


  這兩日間,靈姑和浪生相處時長,覺這幼嬰聰慧絕倫,處處討人喜歡,不由愛極。滿心想將浪生帶回苦竹庵,求師父開恩收錄,傳以道法、劍術,不料被一外人擄去。雖然彩蓉說是浪生之福,並無妨害,心終戀戀不捨。靈姑算計道裝少年必在左近江岸之上,心想:「浪生天性剛毅純厚,自從初遇,便死心塌地相從,對自己和彩蓉信服已極。忽被外人擄去,一任說得多好,短時日內決不信從。此子機智絕倫,一見倔強不得,必是假意應允,設計脫身。兩面江岸壁立千百丈,險峻非常,他雖資稟過人,終是一個幼嬰,深夜逃竄于危峰峭壁之間,下有洪濤駭浪之險,稍一失措,便即葬送。照彩蓉說,雖不便與那少年結怨,但人是他強擄去的,並非出自心願,理上先講不過去。難道法力道行高的人,就這樣恃強橫行,不通情理?」

  本意尋去理論,又恐洩露取寶行藏。躊躇至再,只得照彩蓉所傳,隱了身形,順歸途暗中仔細查訪浪生下落。

  靈姑因恐遺漏,相隔又不甚遠,一到江崖,便仁了飛行,改用輕身功夫,步行向前疾馳。先由左邊崖頂上馳,一直跑過泊舟之處十餘裡,不見一絲朕兆。又飛向對崖,重往下流頭尋去。對面江崖更是險峻,到處鳥道蠶叢,灌木藤蔓雜生其上,自來無人行走。這時天色已然黎明,晨曦欲起,曉霧溟濛。下面江峽之中一片漆黑,只聽濤聲聒耳,更無別的動靜,景物甚是幽寂。靈姑心想:「那道裝少年既說在附近江崖之上相候,必無虛語,怎會尋他不到?」

  正尋思間,忽見對岸江崖後有一縷青煙升起,頗似有人在彼晨炊。因适才走的是沿江一面,炊煙起處在危崖之後,不曾走到。知那一帶山崖深險,向無人跡,炊煙起得古怪。再望下流頭,棒莽載途,亂峰雜遝,不似有人停留之處。於是重又飛回原行江崖,朝那有煙之處尋去。走不多遠,那煙竟越來越旺。及至望見火光,才知野火燒山,不是有人晨炊。

  靈姑雖覺失望,仍不死心。翻過崖去,又行五六裡,快要到時,火勢更大,烈焰熊熊,上沖霄漢。崖這面多是童山禿石,只發火處地勢略窪,草木繁茂,也只二三頃方圓地面,靈姑生性慈祥,不願毀傷生物。方想放出飛刀將火撲滅,猛見一片青霞自對面峰腰上發出,直飛火場,晃眼布散開來。往下壓去,那火場也有十餘畝大小,燒的俱是灌木樹林,火頭已冒有十餘丈高下,急切間本難撲滅。不料青霞一蓋上去,當時火滅煙消,所燒草木儘管焦黑,卻是寸煙不起。青霞壓滅了火,依舊電掣飛回,端的迅速已極。靈姑心中一動,忙往峰腰注視,只見一線青光破空飛去,不見人影,因青光與宜從善所見一樣,斷定適飛走的便是那道裝少年。浪生想必被人禁錮在彼,此時少年不在,正好乘虛而入,將人救轉,忙即趕去。

  到了一看,那青光起處,山石平坦,雖可坐臥,但那一片並無洞穴存身。靈姑以為浪生或許适才被人禁制在此,現已離去,自覺失望,不由哎了一聲。方欲起身往別處尋覓,忽聽浪生急喊:「二姑!」

  靈姑大喜,忙問:「浪生,你在哪裡,怎看不見?決說出來,我好救你回去。」

  浪生道:「二姑莫要近前,我就在你面前樹底下石頭上坐著呢。」

  靈姑因飛刀、神斧可破禁法,但恐誤傷了人,便令浪生將所居地形詳為說出,欲用刀斧一試。浪生忙攔道:「二姑快莫破法,我還有話說呢。」

  靈姑聽他語氣只是親切,並無憤恨,停手問故。

  浪生遂道:「我昨晚被九師哥景公望引來此地,承他接引,已向銅椰島師父天癡上人傳聲遙拜,答應收到門下,做未一個徒弟。只等江峽金船填了江底靈泉水眼,便隨他同回銅椰島去了。景師兄因見我時廟裡宜師兄曾用邪法暗算,只當廟裡的人都是旁門左道。又問出我的出身是廟裡留養的孤兒,他說廟中都不是好人,如非撫養過我,來時銅椰島上師父不許無故傷人的話,決不能容這等人在此盤踞,說什麼也不許我再回廟去相見。我先怕景師兄要問取寶的事,並沒說出兩位姑姑,後來我想好了話再說,他當是假的,反說了我幾句,一點不肯信。他和姑姑一樣愛我,昨晚半夜為逗我喜歡,還教了我兩樣仙法。快天亮前說有要事走去,圍著這樹畫了一個大圈子,又運來兩塊石頭放在樹底下。說有他昨晚留的食物果子,叫我在圈子裡玩,外有仙法禁制,誰也走不進來,我能見人,人不能見我。他那仙法甚是厲害,據說能將飛刀、飛劍禁住。

  昨晚他試給我看,一點不假。銅椰島師父本事更大,我已願意拜門,只捨不得兩位姑姑和宜、金兩師兄,想見一面,又不能走出去。想我來時宜師兄己看見,姑姑回廟得信,定來尋找,因景師兄仙法禁制,不易尋到。景師兄傳我的五行生滅禁制之法,能隨手發火,适才想不出別法,便在圈裡用那禁法放火,燒山前草樹,打算放起煙火,將姑姑引來。後見姑姑仍未尋來,火已放大,好好的樹木無故燒死,又覺可惜,剛把火熄滅,二姑就來了。先因景師兄走時再三叮嚀,無論是誰到此,不許出聲答話;若不聽他說,便不帶我見銅椰島師父去。好容易把二姑想來,又有點害怕,不敢出聲招呼,好生為難。後見二姑要走,我才著了急。好在景師兄沒在,只要不破他法術弄出事來,他便不曉得。」

  靈姑聽出浪生果如彩蓉所料,被來人引進到天癡上人門下,並還是雙方心願,不是勉強,頗代浪生高興,也就不再打破法相見主意。只是景公望有金船填入泉眼之言,分明於取寶之事有關,心中疑慮,隨即細加盤問。浪生答說:「我先也疑心及此,曾經故作癡呆,向景公望探詢行徑和金船底細。照他所說口氣,他來專為收取江心泉眼中千萬年來蘊藏著的一種至寶。取到以後,用那金船鎮壓水眼,穩定洪流。還說金船之中雖藏有幾件前古異寶,但多為五金煉成,銅椰全島不能有寸鐵,同門師兄弟所用寶器均為乙木丙火精英所萃,取去無用,船中寶物也各有主人,所以不要。並還說峨眉、青城兩派教祖均知此事,日前還奉師命前往拜見,領了機宜才來。」

  靈姑聞言,心才略放。事關重大,急於向彩蓉、八姑報信商議,便對浪生說少時得暇再來看他。仍任景公望隨時探詢,暫時先不告以二女行藏。說罷,徑飛回到了泊舟之處。

  靈姑見彩蓉未回,正要往上流神女峰一帶尋找,還未飛起,忽聽上空破空之聲由遠而近,甚是迅急。先疑是彩蓉回轉,抬頭一看,兩道青光一前一後,正由前面雲空中飛過,其急如電。尤其前面一道更快,只有仰面一瞬之間,已是橫空飛渡。恰值江峽上面雲層甚密,青光飛得又高,似青蛇般在密雲中略為掣動,便沒了影子。靈姑知各派劍仙禦空飛行時不願驚駭俗人耳目,蹤跡極為隱秘。

  崖頂雖極荒涼,但那劍光沿著江崖急駛,下面便是川峽,上下舟船往來如織,這兩道劍光都非旁門左道之士,如無急事,怎會這樣顯露?念頭一動,忙即飛起察看,剛到天空,忽見青光去而複轉,但只剩了一道,适才前飛的一道已然飛遠,不知去向。靈姑謹慎,飛得甚高,原意窺探對方行徑:是有意來此,還是無心路過?見青光飛轉,正想將光華、身形一齊隱去,那青光忽朝自己飛來。光中現出一個素衣少女,老遠便喊:「呂姊暫停雲馭,容小妹拜見。」

  來勢迅急。靈姑聞聲注視,來人已經飛近,正是前在元江所遇武當七女中的女昆侖石玉珠,好生欣喜,連忙應聲迎上,一同飛落。

  石玉珠先朝四外仔細看了看,對靈姑道:「現時強敵來了好幾個,遲早要來窺伺。我們先找個地方將身隱起,再行暢談如何?」

  靈姑知她在半邊老尼門下多年,法力、劍術俱頗高強。自己只是新近從彩蓉學會了兩種旁門中的隱形禁制之術,惟恐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不願施展。又恐敵人來此暗探,沒奈何只得答道:「妹子所駕木舟在水底,有家師靈符禁制,外人決難侵入,請到舟中敘談如何?」

  石玉珠知她不願當客賣弄,笑答道:「聽八姑說木舟不可妄登。蓉姊所傳禁法雖出旁門,但極神妙,異教中人極少能破。還是用她法術隱形,就便守伺敵人有無動作,比較妥當。你我神交已久,相聚日長,姊姊何必客氣呢?」

  靈姑只得應了。二人便擇一山石坐下,行法隱去身形,互坐敘談,各致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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