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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魯道人仗義拯奇嬰 呂靈姑飛刀誅巨害(2)


  跟著又聽空中吁吁之聲交作,聽去有四五個。這時風雨全住,只那條瀑布斜立空隙,黑雲水霧比前還要濃厚,除正殿景物可見外,餘者俱難看出。待有半盞茶時,又有四怪自空飛墜,形狀俱差不多,只頭上多著一叢毛髮,身稍長大,聲勢沒頭一個猛惡。好似來熟神氣,由瀑布順流落入水槽,吁吁叫了幾聲,便順卞明德指處泅向側室中去。彩蓉方覺怪物無甚能為,忽見大殿上五盆之火齊發,火牆也似將卞明德擋住。

  猛聽破空之聲又快又急,晃眼一條藍光疾如流星般自空飛墜,那條瀑布也似電卷一般掣回槽去。緊跟著殿門便閉。三人僅看出後來這怪身子只有三尺來長,頭前五眼藍光四射,身上藍光齊閃,兩翅一放一收之間,已掉頭往祭室中駛去,端的快極。彩蓉才知老怪已能通靈變化,小大由心。看它來得迅速,逃必更快,忙囑靈姑、浪生少待,自往空中暗布網羅,斷它歸路。

  彩蓉去後,忽聽殿內道士師徒呼叱,與怪物怒嘯之聲交作。浪生急道:「今晚又和那回一樣,定是大師兄把江神惹翻,仙人快去吧。」

  說罷,下地便跑。靈姑不會禁法,知難強攔,又聽道士聲音有異,算計彩蓉不會去久,自信怪物無甚靈奇,浪生同去還護得住,忙拉他道:「要去趴我背上,不許亂動,我一到便把怪物殺了。」

  浪生依言趴向靈姑肩上。靈姑因彩蓉不在,恐有疏失,想先窺探明白,如非危急,便等彩蓉事完回來,一同下手。日間曾去祭室,知道牆垣厚實,除通正殿一門外,上面還有一個天窗,下視室內,一目了然,破窗飛落也極容易,便帶浪生往殿頂飛去。

  到了上面,收了遁光,輕輕越過殿背,掩向天窗旁邊往下一看,只見靠牆六個注滿江水的木槽內,各踞著一個适才所見的怪物。左右四怪大小形狀俱差不多。初來那怪和末了一怪分踞當中兩隻大木槽內,身子較小,神態卻要獰惡得多。尤其後來那怪,身長只有三尺,遍體藍鱗精光湛湛,爪發尾毛剛勁如鐵,怪掌在水皮上似沾著未沾著,淩虛而踞,虎虎欲飛,首尾綠毛蓬鬆,根根倒立,五隻怪眼齊閃凶芒,遠射數尺,分外顯得威猛。旁四怪都是大口箕張,各伸腹前兩隻長爪,亂抓面前架上牲肉,塞向口中,上下兩排利齒略一咀嚼,便成粉碎,咽將下去。無論是豬是牛羊,利爪搭將上去,只一劃一抓,便大塊抓落,比刀還快。有的更深探入腹,連腸肝肚肺一齊抓出,鮮血淋漓,灑了一地。只顧爭吃搶奪,別的全未在意。當中一怪偶然抓吃幾塊,卻是時吃時輟,十隻凶睛齊注前面,頗似蘊毒已深,蓄怒待發之概。

  靈姑再細看對面道士卞明德,也是披髮仗劍,左手握著大把米豆,目光註定當中兩怪,一眨不眨。二怪只要稍微張牙舞爪作勢,卞明德便立即厲聲呼叱,左手揚起,右手長劍對著燭架上所懸的鱗片、綠毛,作出欲砍之勢。表面雖還鎮靜,頭上已然見汗。怪物也似有所顧忌,欲發又止。水槽四外到處都是法米、法豆。老道士魯清塵本有奇門隱形,這時也現身出來,背插六柄短叉,短衣赤足,站在卞明德身後,面帶焦急。看神氣,師徒二人定和怪物打過一次交道。當中二怪看似有意相拼,劍拔弩張,待隙而動,一任呼叱鎮壓,不少斂跡。

  靈姑總以為道士供養怪物已曆多年,見雙方尚未發難,魯清塵師徒又有好些準備,既能相持,還等彩蓉到來下手穩妥,免得漏網不能全戮,又留後患,便未發動。誰知事機瞬息,一觸即發。當中老怪忽然長爪伸向牛腹之內,只一下,便將牛的全副內臟抓將出來。正要回爪送入口內,左槽那條無發小怪伸爪便搶,抓著一些肝腸,兩怪一撕,分裂為二。奪時用力過猛,血水橫飛,卞明德驟出不意,灑了一臉。就在這心神微微一分之際,二怪倏地一聲怒嘯。魯清塵忙喊:「徒兒留神!」

  中槽二怪箕口張處,兩股二尺許粗細的水柱劈面向二人射到。緊跟著舞動兩隻鋼爪般的前爪直躥過來。所噴水柱又勁又激,其疾若箭。二怪往前一躥,槽水立即高湧。左右四怪也都蠢蠢欲動,待要飛起。

  雙方相隔原本不遠,探爪可即,又正當行法人疏神之際,危險已極。還算魯清塵深悉怪物動作習性,見卞明德心神一分,便知不妙,一面大喝示警,左手將卞明德猛力朝旁一推;一面發動禁制,身往右縱,避開正面來勢,右手急忙往後抓叉,向外一甩,便有六溜火光裹住那六柄鋼叉,朝六怪飛去。卞明德也頗有急智,見勢不佳,縱時左手一揚,滿把法米、法豆化為無數大小火彈,雹雨一般打去,就勢空手提了那壇五色米豆往側縱去。師徒二人恰好同時發動。左右四怪身還未及騰起,被火彈剛打了一跌,火叉同時飛到。倉猝之間不及抵禦,各被火叉叉向如意頭頸上面,禁法再一發生妙用,緊緊嵌住,疼得吁吁怒嘯,在槽中舞爪掙扎,不能脫出。

  當中兩怪眼看將仇敵沖倒,忽被火彈、火叉迎面打來。這類旁門中應急煉成的法器,老怪雖不甚在意,但那小怪是個雄的,年紀最幼,最是兇惡,老怪也是疼它,惟恐受傷,忙即攔向前面橫身遮擋時,小怪也被火彈打中好幾十處。總算見機,知叉厲害,迎禦得快,負痛舉起兩爪,將火叉敵住,未被叉中要害。轉是老怪急於救護幼子,鬧了個腳忙爪亂。火彈打向身上,不過略往後退,還不怎樣,這一叉卻正打向頸間軟處。幸虧修煉年久,氣候甚深,才一打中,便回爪將叉拔下,怒吼一聲,奮起神力,一折兩斷。接著又把小怪那柄叉抓去折斷。經此一停頓,師徒二人才得避過凶鋒。

  魯清塵看出老怪比前幾次厲害得多,所煉法器已制它不住,料知它內丹已成,少時情急噴出,必遭毒手。所盼救援,不知何故尚未出現,好生憂急。便乘老怪回身拔叉之際,忙喊:「徒兒快快隨我退出屋去。」

  縱身上前將法架上所懸怪物鱗毛搶到手中,一同往外逃去。

  怪物因為生性殘暴,極少安分受享,魯清塵雖無力除它,防備卻極為周密,煉就法器相待,軟硬兼施,自己每來必要吃點苦頭,本就懷恨多年。當晚主祭人又是卞明德,越發倔強不服。先已小鬥過一次,等魯清塵看出怪物來勢不善,現身相助,怪物凶野之性業已大發。一則初到貪吃;二則魯清塵把昔年在怪物身上砍落下來的鱗甲、頭髮做了鎮物,屢次為此吃虧,不無顧忌,兇焰方才少息。及至行法人為牲血灑中,心神一散,怪物乘隙暴起,又吃了虧,懷恨自然越深。這時老怪正噴腹中所煉真氣熄滅法火,回救四個木槽中小怪,剛將火叉毀了兩把,忽見魯、卞二人搶了法器往外逃走,如何能容。連下餘兩個小怪都無心再救,兩翅一展,率領三小怪飛身追出。

  靈姑沒想到雙方動作這麼快,方覺魯、卞二人手忙腳亂有了敗意,未及施為,人、怪雙方已飛向正殿。急得浪生在背上大喊:「我師父定被妖怪吃了,仙人還不下去?」

  隨說隨即掙落,只一抓,便將天窗上鐵欞抓斷了兩根。靈姑恐他莽撞受傷,忙一把攔腰夾起,喝道:「你去不得,等我抱你下去殺那怪物好了。」

  浪生聽到末句,才住了掙扎。靈姑隨將飛刀放出,銀虹略繞,鐵柵粉斷。靈姑手夾浪生飛身直下,見槽中還有兩怪在叉下亂掙亂叫,魯清塵一走,火叉無人主持,效力漸減。靈姑急於應緩,本來無心殺它們。不料二怪見銀光破屋飛落,驚俱情急,一怪負痛回爪猛力一抓,竟將叉拔起折斷,展翅便往外飛。木槽離地六七尺,怪物起時水隨湧起,晃眼工夫,室中之水已將過槽,仍在繼長增高,奪門而出。小怪起得突然,靈姑不曾防備,衣服全被濺濕,又見小怪脫叉欲逃,不由大怒,銀光電掣,攔腰一繞,立即腰斬兩段。另一小怪恰巧隨後脫叉飛來,見同類慘死,嚇得怪嘯一聲,頭還未及撥轉,吃銀光迎繞上去,照樣殺死,血濺屍飛。浪生見怪物如此易殺,喜得拍手蹈足,怪叫不已。

  靈姑見二怪雖斬,屍身猶在水中撲騰,目射凶光,爪牙皆動,勢頗猛惡,恐其性長未死,重指飛刀一陣亂攪,眼看血肉橫飛,成了碎段,才行停手往外飛去。經此一來,又耽延了一會。剛出屋門,便見老怪由殿外帶著浪頭展翅飛入,兩隻長爪已斷,似要往祭室中飛去。剛側轉身,瞥見銀虹飛出,知道厲害,不敢再進,退又無路,吁吁急叫,待往殿后飛去。靈姑如何肯放,手指銀虹,攔住去路。怪物無法,箕口張處,噴出一團淡碧光華,意欲迎敵。靈姑飛刀何等靈奇,迎著碧光略一沉滯,便聽叭的一聲極清脆的爆音,碧光碎裂,化為千百縷冷焰激射四散。銀虹隨向怪物頭頸間繞去。

  怪物噴出碧光時,後面彩蓉也指著一道劍光飛身追入。見銀光已將碧光裹住,忙喊:「此乃水怪內丹,留它有用。」

  飛刀神速,已將碧光絞碎,怪物雖有一點氣候,怎禁得起飛刀、飛劍夾攻。內丹一破,自知無幸,心橫發狠,還在妄想拼死,發動洪水,為害生靈。身才暴長,未及飛逃,銀光首先繞向頸間,彩蓉飛劍青光又攔腰落下,只慘叫得一聲,身體已分成三截。當時一顆比水缸還大的怪頭直朝後牆飛撞上去,中、後兩截屍身也在水上飛躍。彩蓉知它性長,恐傷殿房,將手一指,全都禁住,落在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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