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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輝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神雷動地起靈嬰(6)


  二人本有夙緣,靈姑因為急於證實前言,本是裝睡,等彩蓉一入定,立即輕輕縱起,走出室外。靈奴伏在枕旁,本要隨著飛起,靈姑恐它翼聲振動,將人驚覺,用手示意,叫它不要亂動。靈奴只當靈姑到室外略看即回,搖頭勸阻,靈姑未理。靈奴以為二女已然水乳,靈姑素日謹慎,不會出什麼亂子,也就罷了。

  靈姑獨自一人走向法台旁邊,原意只是偷看所縛是否妖人,即行回轉,並沒想到法臺上去。不料妖人秦左聽出對頭打坐,來客已睡,正打算假裝苦痛,悲號引誘。一聽靈姑由身後走來,心中大喜,忙把臉上惡容斂去,啞聲乾號,目流血淚,周身戰慄,好似受刑已久,力竭聲嘶,哭號不出,痛苦萬分之狀。等靈姑繞到身側,又裝出拼命提神強掙,直喊:「仙姑饒命,你先放我回去,定將那三百多個嬰孩獻出,送你祭煉法寶好了。」

  靈姑見他果是本地人,不過裝束有點詭異,目睹慘狀,已然動心。聽說要害許多嬰兒,越發激起義憤。心想:「他既誤認自己是本洞主人,正好借此套問真情。」

  便故意低喝:「你說什麼?我沒聽真。那些嬰兒現藏何處?快說出來。」

  妖人一聽,便知靈姑中計,裝作神志昏迷,語無倫次,說了一套鬼話。大意說他是附近山寨中酋長,全族本極相安,前月彩蓉忽然前去,強索三百嬰兒祭煉法寶。全族怕她邪法,忍痛湊集。自思身是酋長,卻受一個女人威迫,實在羞恥。同時本身有兩個愛子也在其內,更是難舍。一時憤激,決計將嬰兒藏向僻處,率領全族,二次與對頭拼個死活。到時彩蓉前往,見狀大怒,當時用法術傷害多人。又將他擒來,行法拷問逼獻,已有三日。适才受苦不過,勉強答應,放回之後即行獻上,彩蓉偏要他先說藏嬰之處。因知彩蓉心毒,說出以後仍然不放,豈不白饒一命?為此苦挨。此時身受禁制,心如油煎。說完先哀求靈姑將法臺上靈旗略換方位,少緩痛苦。

  靈姑雖然為他所動,心中憤激,終以不明法台妙用,未敢妄動。後來秦左血淚模糊,再四哀求不已。靈姑因他始終錯認自己是彩蓉,所說當然不假。暗忖:「人心難測,竟至如此。自己見死不救,還出什麼家,修什麼道?師父原說途中有變,已為安排,未必不是指此。自問不會法術,要放此人決難辦到;要將彩蓉殺死,不知怎的,只覺下不了手。再者,乘人家入定不備,加以暗算,也不光明。莫如姑照此人所說,稍變靈旗方向,使其暫免苦難。等少時彩蓉起身,索性當面質問:『你既口口聲聲說已棄邪歸正,並還托我向恩師求說,加以援引,為何毒害生人,強索嬰兒?』看她有何話說。如系受了妖師老道姑強迫,情出不已,還有可原;否則縱不變敵為友,也即時絕交,離此他去。有師父玉匣飛刀護身,想必不致逃不出去。」

  因恐上臺有什麼危險,先將飛刀放出,護身而上。

  秦左見靈姑刀光如此神異,也是驚心。心想:「此女雖然上當,看這一道銀光,傷她固難,想逃必被看被,也非容易。」

  繼一轉念:「與其在此長受仇敵淩辱折磨,還不如拼受一回大苦,能逃更好,若不能逃,由她殺死,將祖師引來,報了仇恨,也可收攝餘氣,煉複原形。」

  主意打定,仍是裝作奄奄待斃,哀求從速。靈姑在銀光圍繞之下,自覺上臺並無異狀,心神稍定,徑去移轉靈旗。

  靈奴在室內微聞外面二人問答乞哀之聲,目睹彩蓉雙目垂簾穩坐,甚是安靜。以為法台不是外人隨便可上,只恐飛出驚動彩蓉,引起猜忌。心雖發急,並沒想到主人會有如此冒失。後聽山民哀求越緊,主人似動哀憐,才恐生事。但仍不敢徑直飛出,只得輕輕躍下,走出查看。靈奴才出室外,瞥見銀光照耀,主人身立法台之上,不由大驚。一面振翼飛撲過去,一面急叫:「主人快下來,萬動不得!」

  靈姑已將三面主旗移動。說時遲,那時快,中央主旗才一拔起,臺上立生妙用,一片金霞閃過,便聽那人哈哈兩聲大笑,喝道:「小乖乖,謝你好意。告訴彩蓉這狗潑賤,三日之內,納命來吧。」

  聲隨人起,化為一簇淡煙,便要飛去。

  靈姑聞得靈奴急叫,情知有異,已是不及停手。妖人一逃,益發亂了手腳。一手插旗,一手便指銀光,朝那妖煙捲去。這一來,方信彩蓉所說俱是真情。惟恐放走妖人貽禍,對她不起,目光註定前面。那道信符因彩蓉謹慎膽小,惟恐臨時生變,易於求援,原和靈旗插在一起,形式也和旗差不了多少。靈姑本意將旗還復原位,一心慌,又將它拿錯,沒有看真,順手一插,恰巧誤插在丙丁方位,火光一晃,立即焚化,一道金光似電一般直往地底穿去。秦左見銀光追來,知道難逃誅魂之厄,忽想起仇敵現在室內入定,正好下手,一掉頭,便向內室飛去。誰知飛刀神速。已追上前去,剛將他裹住,便聽哇一聲慘叫。

  內室彩蓉也在此時醒轉,知道出了事,又急又驚,追將出來急喊:「姊姊,且慢殺他。」

  妖煙已被銀光絞散。知已禍發,一不作,二不休,忙喊:「姊姊快收飛刀。」

  隨手飛起一蓬彩煙,將那殘煙剩縷全部收入袖內,見信符己焚,靈姑面漲通紅,呆在法台之上做聲不得。彩蓉知她悔恨,無以自容,便寬慰道:「妖徒一死,妖宮神燈一滅,妖道天明前後必定趕到。姊姊今番想必信我了,我是決非他的敵手。好在信符已焚,崔恩師也定趕來。姊姊快帶靈奴先走吧。」

  靈姑見她毫不嗔怪,反勸自己先逃避禍,越發懊悔,慷慨答道:「實不相瞞,小妹愚昧無知,又愛惜姊姊過甚,以為所說不盡可信,意欲考證前言真假,結一異姓骨肉。不料中了妖人好計,悔之無及。事已至此,自然禍福與共,哪有走理?」

  彩蓉正待勸慰,忽聽地底轟隆有聲。心想:「妖道怎會由地底趕來?再說也沒這麼快。」

  方囑咐靈姑小心戒備,晃眼之間,地底又是一聲炸響,地忽中裂。一幢淡紅光華籠著一個八九歲的少女,由法台中心冒將上來。靈姑疑心來了敵人,重把飛刀放出,看定彩蓉神色,準備下手。猛又聽洞前一片雷震之聲,洞壁倒塌處又飛進一道光華。驚惶中定睛一看,光華到處,落下一人,正是同門師姊歐陽霜。不禁喜出望外,高呼「師姊」,待要迎上。一看彩蓉,也是滿面喜容,朝那女孩朝拜。跟著便聽歐陽霜喝道:「北邙山妖鬼徐完不久將至,我奉師命來此接引。適殺妖人所佩妖幡現在何處?快取出來,我有用處。」

  彩蓉見來人竟用大乙神雷破壁飛進,聞言知事緊急,不及禮見詳說,忙道:「妖幡在此。」

  隨去室內將日來從妖人身上所得妖幡,連同自己法寶、衣物,還有靈姑的包裹,一齊取將出來。歐陽霜要過妖幡,將法臺上仙法、靈旗一一收去,又取兩道靈符,手持一道,另一道連妖幡同放在法台中心。命三人帶了靈奴聚立一起。手指彈處,飛出一點火光,落在符上。符才焚化,便有一片金霞擁著四人,朝洞外升空飛去。才一離地,便聽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靈姑在空中偷眼回望,來處地面上白煙濛濛,金光亂閃。适才崖洞已是崩塌。雪塵飛舞之中突起一幢金霞,裹著一團黑煙,向東南空際星馳電射而去。四人飛行迅速,不消多時,便落到一座前臨大江的高山上面。三女齊向歐陽霜禮見稱謝不迭。

  歐陽霜笑對少女道:「道友多年苦修,竟得大功告成,未受妖邪侵害。雖然崔師伯始終維護,也是道友精誠感召,心志專一所致,可喜可賀。今仗眾師仙法妙用,妖鬼得信趕來,也只撲空。他氣數將終,不久便遭惡報。道友再避上一兩年,等他伏誅之後,就無害了。崔師叔因知道友功行圓滿,超劫出世,適因要事不得分身,事前飛劍傳信,托家師到時相助脫難。家師因道友早完功行,先期出世,尚差兩年魔難,道友與家師緣分止此,寄居未始不可。但妖鬼已然發覺二位道友蹤跡,誓不甘休,縱令伏誅在即,死前仍要苦苦追索,家師近又時常出遊,居庵日少,萬一乘隙來犯,難免不遭毒手。為此在嶺後桃林深處,開出一個古洞。請二位道友居住在內,暫時不必去見。地既隱秘,洞又深居地底,可以借此應完劫數。相隔庵近,便於照護,又有家師仙法妙用,外人決找不到。靜俟妖鬼就戮,淩、崔二位師叔事完有暇,自來接引。二位道友以為如何?」

  少女聞言,躬身答道:「小妹自從那年與恩人崔五姑相識,承她指引迷途,棄邪歸正。又蒙她盡力相助,得以先期兵解,藏身綠耳崖荒洞地底,元神不為妖鬼邪魔所侵,十有餘年。後因無暇常來,又接引彩蓉妹子來洞照護,又是十年光陰。經妹子照她傳授,日夕虔修不懈,勉強將元神修煉成形。自知功候淺薄,本來不想出世。以前恩人為防萬一,曾賜彩妹信符一道,遇危焚化,便生妙用,恩人那裡立接警報;同時一道金光下穿地底,將小妹元神、遺骨一齊護住,任多厲害的邪法,也侵害不得,適正修煉,忽然金光下射,先當妖鬼尋來,或有外魔來此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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