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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引袖拂寒星良夜幽清來鬼女 潛蛟破危壁洪流澎湃動雷聲(3)


  那股濁泉只冒了兩冒,便即落下。裂口卻沖大了許多,已和危石倒處的大洞連在一起,成了一個十丈方圓的大坑。坑中的水轟隆隆,突突高出坑面約有二尺,中高旁低,漸漸往四外溢去。那水因被斷石阻在坑旁,水勢越急。同時那些被危石壓平的虛泡也相繼裂開,往外冒水,水色卻是清的,被石一擠,做一排激射起七八根大小粗細不同的水柱,映著月光,亮晶晶閃耀生輝。水流既急,山風又大,水面上滾浪翻花,吹皺起千層錦鱗彩片,甚是美觀。呂偉恐眾山民驚嘩,蛟受驚不出,忙命羅銀喝止時,那坑中的水愈發愈大,地面上左一個洞,右一個洞,不住往下陷落。大坑經水沖刷,又大了兩倍,連斷石那一面也都擴開。不消片刻,山麓下的肢陀高地,十有八九相次淹沒,水高已逾三丈。斷石因為下壓力大,半陷土裡,業已被水漫過。

  羅銀見水勢如此洪大,近寨一帶低處必已見水,再高數丈,全寨田園屋舍勢非淹沒不可,急得搓手頓足,不住求告呂偉父女快發雷電,除蛟去水。呂偉因蛟不見,無計可施。嗣被羅銀催促再四,仔細一觀察,見大坑水已由濁而情,水勢也與別的不同,适才響聲也在此處,估量那蛟必在下面。暗忖:「飛刀乃是仙賜神物,想必能由人意指揮。蛟在大坑底下,如由正面進攻,難免被它竄向別處。何不將飛刀放入左近小穴試試?能除更好,否則只要逼得那蛟在地底存身不住,逃上地面,就好除它了。」

  想到這裡,一面命眾山民端整毒弩,一面告知靈姑依言行事。蛟久不出,靈姑正等得有些心焦,聞言忙朝王匣默祝了幾句,然後將飛刀放出,一道銀光直往坑旁水穴之內穿去。

  連日兩蛟早就在壁根底下作怪,打算通到外面,破土而出,便山婆不來,也只多挨上兩三天,就要出土為害。彼時呂氏父女已他去,全寨山民人生命財產絕少幸兔。山婆一使陰謀,反害了它們。當晚兩蛟本在壁中酣眠,吃山婆敲壁之聲驚醒。平日山人無心將它們驚醒,只要略聞撞聲,立即害怕逃去。山婆居心害人,聞得撞壁之聲,手中敲打愈急,二蛟聽了越發激怒。壁內形勢上窄下寬,深不可測,上面難容兩蛟,一蛟在上亂撞,一蛟仍向穴底近山根處猛攻。後來壁穴撞裂,前蛟破穴而出,為靈姑所斬。後蛟看見穴頂透光,棄了穴底,也想打上面穴口躥出,無奈身比前蛟要粗大得多,穴口太小,山石又堅,急切間,鑽不出來。

  方在躊躇待發,靈姑已殺了前蛟,望見蛟目放光,又將飛刀入進誅戮。蛟知銀光厲害,不等近前,撥頭往下竄入地底。飛刀神物,放出時不傷一物不歸,那蛟雖未被斬,可是尾巴尖上己被削斷尺許,才行退出。那穴底山根原吃二蛟頻年猛撞,石質酥脆,本就快被打通。蚊一負痛受驚,急於逃遁,拼命下竄,用力更猛,一下將石土撞松,再接連幾撞,成了一個大洞。地底深處,泥土不似上面堅硬,那一帶正當潭底,恰是一片伏流暗泉。蛟方得勢,靈姑的飛刀又二次飛來,直落穴底,蛟身尚有少許沒有通過,又被削掉了些。尚幸靈姑不知就裡,兩次都因見銀光投入暗處不見,恐有疏失,招將回去,否則早已了賬。

  蛟因同伴慘死,身受兩傷,忿怒已極,出困後越發暴怒,在地底到處尋揣仇人所立危石猛撞,俱覺不對。嗣被尋著撞倒,還不敢就出。直到把水發高數十丈,正要出土,靈姑飛刀已然迫入。果如呂偉所教,地底各坑俱都通連,飛刀下去,無巧不巧,又將蛟尾削傷了些。蛟一負痛,立由大坑內躥將上來。

  呂偉正目注水面,忽聽轟隆一聲,适才大坑所在,水似寶塔一般湧起。隨著帶起一條牛頭藍眼、周身通紅、有小圓桌粗細的怪物。頭才露出水面,便連著身子,似射箭一般往旁泅去。這時天光微亮,天上陰雲四合,電光不時掣動,雷聲殷殷,大有欲雨之勢。蛟身還未出盡,水又高了丈許。呂偉忙發令,吩咐眾人快發毒弩。靈姑見蛟出現,也不知下面飛刀砍中也未,忙即收回。剛準備等蛟全身出現,再放飛刀,免又嚇退回去。

  呂偉已當先將連珠毒弩照準蛟目射去,蛟在暗穴潛伏過久,初出見光,目力遲鈍,頭兩箭便將雙目射中。加上眾山民忖有呂氏父女在前,都鼓勇齊上,刀矛弩箭,亂髮如雨,雖然只兩箭射得恰中要害,卻也夠它受的。那蛟雙目受了重傷,益發暴怒,口中怪嘯連聲,周身亂動,不住在水裡騰躥翻滾。覺得波濤壁立,浪湧如山,比起前蛟聲勢還要猛惡得多。羅銀和眾山民恐遭水害,正在驚心頓足,靈姑覷准蛟身全現,將手連指,飛刀飛出,一道銀光徑向蚊身繞去。蛟目雖瞎,仍然覺出厲害,還待往地下鑽去,哪裡能夠,被銀光接連幾繞,從頭到尾斬為數段。

  銀光剛飛出時,呂偉窺見銀光過處,那蛟一面閃逃,一面張口噴水抗拒,蛟吻開合之間,喉間似有藍光一閃,未及吐出,便為靈姑飛刀所斬,暗中留了點心。蛟斬以後,蛟身分為數段,沉落水底,水也隨著減了兩三丈。仗著山寨地勢特高,只要不再繼長增高,便不至於成災。可是地水驟溢,山洪已發,水勢仍往四外低處氾濫下去,流波浩浩,只沒先前洪大罷了,呂偉見當地水深數丈,急切問難以減退。

  蛟頭沉在水裡,前蛟上半身更是深墜潭底。預料積年精怪,頭內或許藏有寶物。方欲設法命人鉤取,忽然眼前電光一閃,天空中陰雲層裡無數金蛇亂竄,緊跟著震天價一個大霹靂打將下來,拳頭大的雨點似一陣飛蝗密箭,從空斜射。立時風起水湧,水花四濺,匯為急漩,夾著泥沙,一股股往外急流。嚇得眾山民紛紛驚竄,人語驚喧,亂作一團。呂、范諸人也覺立腳不住,各自三五成群,滿山頭亂跑亂縱,尋找避雨之處。

  天光本已大亮,這一變,天又黑了下來。只見濕雲滿空,齊向中天聚攏,天低得要壓到頭上。遠近峰巒林木俱被陰雲包沒,雨中望過去,只是一幢幢大小黑影子,哪還分別得出是山是樹,近山草樹,隨著狂風暴雨,似波浪一般,起伏不定。雨點打在山石上面,都成嗒嗒之聲,宛如萬馬衝鋒,戰鼓齊鳴。加上密雨打波,驚濤擊石之聲,匯為繁響,山嶽皆嗚。天空霹靂更隨著電光起落,一個跟一個,轟轟隆隆響個不絕,震得人耳聾目眩,仿佛腳底的山都在搖晃。端的聲勢驚人,非同小可。

  大家各尋了幾處岩洞崖凹,分頭避雨。雨越下越大,直似銀河決口,天空中倒下了千重瀑布。休說冒雨行走,有兩處崖凹地勢不佳,水向裡灌,上面沒受淋,人卻泡在水裡。那出口處多掛起一層水簾,水猛且大,休想再換地方,就有也沒法出去。呂、范諸人還算運氣,初下時不似山人心慌忙亂,沒跑多遠,便找到了半山腰裡一個危岩,裡高外低,上面危石如簷,又高又敞,只衣履略濕。餘下羅銀等一干人,多半淋得似落湯雞一般,內中還跌傷了不少。

  這場大雷雨直下了兩三個時辰,還未少住。呂偉暗忖:「斬蛟以前天還是好好的,怎的蛟才斬去,反倒降下這等畢生未遇的大雷雨?照此下去,蛟雖斬了,水災仍是難免的了。」

  心中方在奇怪,靈姑忽然失驚道:「爹爹,前面雷怎專打一處?」

  呂、范諸人順她手指處一看,左側大片草原已成澤國,所有林木俱都煙籠霧約,浸在水裡。當中一株絕大枯樹,由高下望,粗有數抱,枝葉全無,僅剩稀疏疏幾株老幹,上面隱約盤著一條東西。那雷火電光緊一陣慢一陣,只朝那一處猛打,霹靂連聲,地動山搖。天氣沉黑,雨勢又大,水氣蒸騰,相隔尚有半裡之遙,看不真切。僅隨雷電閃爍,略看出雷向樹上打下時,樹心裡似有一股黑氣,裹著一簇金星,往上微微一冒,也不甚高。電光隱隱,那雷只管接連猛打,樹仍矗立水中,不損分毫。

  呂偉料是叉有怪物盤踞樹上為祟,如不除去,雷雨決不會住。便令靈姑放出飛刀助雷一臂,怪不懼雷,必然有丹護身,可向樹身上黑影橫掃過去。靈姑領命,乘雷電正急之際放出飛刀。一道銀虹脫匣而出,星馳電掣,晃眼飛到,圍住樹身一繞,遙聞嚓的一聲,半截樹身連同上面蟠伏著的怪物一齊斷為兩截。飛刀雪亮,照得到處都成銀色,看去逼真。怪物一斬,跟著又是震天價一個大霹靂打將下來,電光閃處,水花飛濺,波濤高湧,那株古樹劈為粉碎,靈姑愛那飛刀勝如性命,樹身一倒,估量怪物已死,隨把銀光招回。

  父女二人正說那怪物不甚長大,滿身皆須,又寬又扁,天晴後看看是個什麼東西。耳聽雷還響個不住,仍似有下擊之勢。心方奇怪,猛聞著一股子腥風,古樹那面一片黑雲,其激如箭,忽然迎頭飛來,雲中似有金星微閃。靈姑機智,眼靈心快,看出有異,連喊:「爹爹留神!」

  手指飛刀,還未出匣,那黑雲離身已只十丈左右,眼看飛到,倏地電光一亮,一團雷火大如栲栳,自天直下,正打在黑雲裡面。吱的一聲,電光照處,烏雲化為黑煙四散,水面上叭的一聲,似有一物墜落,這裡飛刀也已出匣。靈姑手指刀光,眼望水面。只見一個形如蜈蚣的怪物,長約四尺,百腳翻飛,從對面駛來,晃眼出水,爬上山坡。上面電光連閃,雷聲隆隆,又要下擊。靈姑不等迅雷打下,手往下一指,銀光飛落,那怪物欲待旁竄,已經無及。飛刀似銀蛇一般,那怪物一陣亂顫,吱吱連聲,竟被斬成了十好幾段。靈姑又看出那怪物只有半截身於,還能飛行尋仇,恐它復活,意欲斬為粉碎才罷。猛一眼看見飛刀照處,怪物已不再動彈,才把飛刀收了回來。同時看見地上似有亮晶的光華亂滾,仿佛明珠一般。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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