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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臥薪嚐膽山寨練仙兵 出谷遷喬蠻山驅獸陣(2)


  黃潛正要尋路出穀,走不數十步,猛聽野獸微微喘息之聲發自頭上。仰面尋視,危崖高聳,峭壁千尋,只離頭兩丈處一石突出,方廣丈餘。估量獸在石上,繞向前面較高之處一看,上面臥的正是昨日所見的那只白猿。周身銀毛襯著好些血痕,紅白相映,越顯鮮明。一隻長爪握著那束兜率仙芝,平置石上,仿佛睡時恐將靈藥殘損,故此將爪平伸,不使相近。一爪壓在胸前,俯身貼石而臥,睡得甚是香甜。黃潛不禁大喜,忙用輕身功夫平地一縱,到了石上。

  見石上碎石羅列,白猿臥處似有裂痕。黃潛哪知白猿昨晚和適見怪獸噴雲神塗鬥了一夜,中毒疲乏,特地裂石藏寶,身臥其上,下面穴中還藏有兩件異寶,一心只想把兜率仙芝取走。因知昨日洞中怪物是此猿除去,身上血跡又與坑中異獸相似,必然又死它手。為世除害,大是可嘉;看它動作、形象,似已通靈。如在此時乘機殺死,雖然容易,未免有乖好生之德。就此取草,將它驚醒,又必難於對付。想了想,便右手舉劍,左手拿了仙芝輕輕一提,居然得到手中,並未將猿驚覺,好生慶倖。

  黃潛正要走去,繼一想:「此猿毛白如雪,已是靈物,它如此珍惜仙芝,必知仙芝妙用,得時定也不易。這兩晚連除二惡,便為此芝也說不定。自己不勞而獲,殊覺於心不安,似應少酬其勞為是。恩師曾說,所賜兩種靈藥,一種只是醫病而已;另一種仙效神奇:凡人服了,可以起沉菏而致修齡;如給稍有靈性的禽獸服了,足可抵它數十年苦修之功。自下山以來,所遇都是尋常病人,尚未用過,何不給它一粒,以嘗其勞?」

  當下把靈藥取出一粒,輕輕塞在白猿爪內,然後縱身下石而去。

  黃潛去時高興,未免疏忽,舉動稍微重了一些。白猿原因昨晚殺死噴雲神狳時,中了毒霧,勉強飛縱石上,先想取走那先藏的一株兜率仙芝。後來覺著四肢酸軟,頭暈欲眠,一著急,剛把石頭裂開,將所得二寶放入裂穴,已支持不住。手握仙芝,伏身臥倒,將穴遮蔽。它已是多年通靈神物,耳目心性何等機警敏銳,只不過暫時昏迷。睡夢中早就防到仙芝失盜,經過兩個時辰昏睡,毒已斷解,聞聲便已驚醒。白猿一覺察爪中仙芝失去,立即暴怒欲起,無奈毒氣未解,身仍疲軟,不能轉動。勉強側過臉來一看,見一人影飛下石去,手持一劍,寒輝四射,迥非凡品。知道此時體力未複,來人厲害,動必無幸,儘管咬牙痛恨,連絲毫聲息也未出。

  白猿等人去較遠,強自掙扎起立,覺爪掌中有一小物。拿起一看,乃是一粒丹藥,清香撲鼻,知是靈藥。暗罵「惡人!你盜了我辛苦得來的仙芝,一粒丹藥就抵過麼?上天下地,且難饒你呢。」

  連忙吞服下去。再仔細查看,且喜所得二寶未失,便從穴中取出,分持在手。見盜芝人由東北退出旁穀,已轉向峽谷山路,腳不沾塵,飛也似往前奔去,越知不是常人,這時初服靈藥,四肢仍是疲軟,哪敢貿然追去。只得爬上高處,幹瞪著一雙金睛火眼,望著前路發急,無可奈何。還算好,明夷子百煉靈丹,乃仙家至寶,白猿秉賦又與常獸不同,僅過了半個時辰,便有了靈效。一陣腹痛過去,將毒下盡,體力雖不似往常矯捷,業已逐漸復原。再看盜芝人已跑出數十裡外。仗著神目敏銳,憑高下視,目光所及,便能望見。當時急不可耐,惟恐其逃脫,立即飛身下石,順路尾追。追到後來,雙方相隔不過二十來裡。

  白猿機智,前回因抱虎兒出遊,遇見能人,幾乎吃了大虧,從此有了戒心。儘管心中忿恨,緊隨不舍,因恐又遇仙俠一流人物,一到將要追近,反而躊躇起來。心想:「先查看出敵人虛實,再作計較。如是能手,自忖敵他不過,便不上前自討苦吃,等跟到落腳之處,暗中盜取回來。」

  此舉雖然穩妥,又恐敵人行至中途,將那粒兜率仙珠吃去,好生委決不下。穀徑迂回,不時繞道,縱往高處前望,見仙芝仍系在敵人背上包袱外面,才放心下地,接著再追。它這裡隨地繞越,觀望遲疑,黃潛腳程本快,且因途中耽延,愈發加緊急趕,所以中途未被追上。

  後來將出山口,白猿追了多時,漸覺敵人無甚出奇之處,同時體力已複。暗忖:「那人寶劍雖利,不似能飛,腳底不過比常人快些,毫無異處。自己手上也有兩件寶物利器,适才是身軟無力,容他走脫,此時怕他何來?」

  當下膽氣一壯,便飛速追將下去。白猿自然比黃潛要快得多,不消片刻,相隔便只十裡左右。黃潛行經峰側,因知入了金牛寨地界,意欲尋人間路;又加一口氣跑了小半天,也想歇息歇息,過澗以後便將腳步放慢,不一會便被白猿追上。

  自猿身步輕靈,跑起來聲息全無,快要臨近,黃潛還未覺察,黃潛因見前面有極清泉水,剛把包裹取下,待取待糧,猛一回頭,見白猿追來,知它醒來失盜,跟蹤報仇。手中還拿著一長一短兩件兵器,精光映日,來勢厲害,不可輕敵。忙一縱身,先將包裹掛向道旁大樹枝上。剛把寶劍出鞘,說時遲,那時快,白猿已長嘯一聲,右手一件三尖兩刃,旁帶三個如意鉤環,長約五尺的怪兵器首先刺到。黃潛將劍一迎,鏘的一聲,剛擋過去,白猿左手一枝形似判官筆的兵刃,又複縱身當頭點到。白猿身體矯捷,急如飄風,加上那一長一短兩件兵刃形式奇特,光華燦燦,寶劍竟削它不動,黃潛劍法雖然出諸仙傳,僅僅敵個平手,鬥到後來,黃潛漸覺氣力不加,恐鬥長了吃虧,正待暗中施展法術防身取勝,顏覥已是趕下嶺來喚住。兩人互說前事,好生傷感。

  那白猿到了嶺上,便和虎兒在一處玩去。二人見虎兒拿著那兩件奇怪兵器不住擺弄,要將過來一看,短的一技,都認得是武當內家最有名的兵器九宮筆。聞說當初武當派名家銅衫客最善用此筆,專破敵人真氣,能發能收,與飛劍相似。那三尖兩刃,附有三環月牙的一件,黃潛雖然學藝多年,平時常聽乃師明夷子講說各門派中仙劍利器的名稱用法,多所聞識,也說不出它的名來,這兩件怪兵器都是光華閃耀,照眼生擷,冷氣森森,侵人肌發,知是寶物無疑。先當白猿送給虎兒,及至顏覥一問,白猿卻又打著手勢,意似不然。

  虎兒接口道:「它适才和我說,這兩樣寶貝連那仙果,原是給我找來的。因為這個,還和怪物打了兩夜,它幾乎被怪物抓死。等我向它要,它又說我年紀大小,爹爹媽媽不久要上京裡去,剩我一人,怕被惡人搶去,只給我先玩上幾天。等爹媽走了,它就拿這個送到我師父那裡去,長大仍舊歸我。到時,這東西還會飛。它現在想見黑哥哥,要爹爹回去呢。」

  黃潛見虎兒一點小人,竟通獸語,大是驚異。顏覥又把生時許多異狀,以及神虎。仙猿日常作伴護救之事,一一說了。

  顏覥親仇時刻在念,與黃潛相見,得知京中逆閹情形,本就躍躍欲試。再一聽虎兒之言,知道白猿靈異,既說自己要往京師,必有原故,益發動了復仇之念,只不知虎兒怎生不去。便問白猿:「我夫妻與黃表弟去京辦那事能成麼?」

  白猿點了點頭,又伸手往金牛寨那方連知指。顏覥知它要自己回去,加上至戚好友化外重逢,也須傾吐心腹,石郎雖非外人,到底有些不便,當下便倡議回寨。四人一猿回到寨內,石郎知他有話要說,先自別去,準備酒肉,為新客接風。不提。

  顏覥先引黃潛見了顏妻。虎兒、白猿自尋神虎去訖,顏覥夫妻與黃潛商量,逆閹聲勢日盛,近幾年服了妖人丹藥,體魄強健,雖說君寵已衰,究屬傳聞,不可置信,這樣耗將下去,耗到幾時?難得黃潛武藝高強,又學會臨危脫身之法,正好出其不意,同往京師相機下手行刺,報了親仇,再作打算,黃潛也覺父母之仇,該早報為是,艱危行險,均非所計。顏覥原意將妻子留居金牛寨。顏妻因自己也會武藝,不比尋常婦女。一則患難恩愛夫妻,不願相離;二則同往,還可相助,有益無損。因此堅持欲往,只虎兒去留大是為難。顏覥因白猿曾有虎兒獨留之言,忖道:

  「仇敵勢盛,到處都有網羅,爪牙密佈,又有妖人相助,此番前去全憑天佑,萬里行險,僥倖一擊,成敗利鈍實難預料。虎兒前往,不特孺子無知,徒多累贅,設有不幸,顏氏豈不絕了後嗣?石郎父子情深義重,託付與他,決無差錯,何況又有神虎、靈猿日夕伴護。行刺成功,異日歸來,父子重逢,自不必說;即使事敗身死,此子天生異稟,大來也必能重報兩世之仇,終以留此為是。」

  便和顏妻說了。顏妻雖然不舍愛子,利害相權,也就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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