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俠丐木尊者 | 上頁 下頁
一七


  孟海泉心懷詭計,見右側刀插最密,早將下落之處相好,準備一擊不中往右縱去。不料對方早就提防,恰是一同發動,手剛打出,吃對方左手一擋,其硬如鋼,手臂酸痛欲折。知道不妙,趕忙往側縱去,身才離刀,猛又覺對方右掌一揚一按,立有一股絕大的勁力當胸壓到,當時臟腑皆震,逆血上湧,口內一甜,兩太陽金星亂迸,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淩空往後面刀叢中仰跌下去。只聽一片哢嚓噗哧之聲,長刀折斷了好幾根,內有兩刀,竟由背底穿透前胸,鮮血亂冒,狂叫一聲,屍橫就地。同時,白成也和一人在堤中段梅花樁上動起手來。

  原來梁、鮑、何、楊四人都是天性義俠,早看不慣賊黨無理橫行,梁、鮑二人又與周奎至交,知他不甘受辱,實逼處此,並非本心,如為賊黨暗算,一世英名付於流水,本在留心防備,及見他這好武功,方自暗贊,白成忽強出頭,越發不平,方要迎頭攔阻責問,不料另一能手也被激動,未等上前,一個鬢插一朵紅絨花的白衣壯士,已由人叢中一躍三四丈高,遠遠飛落當場,攔住白成去路,怒喝:「刀陣上兩人本有過節,各憑本領,強存弱亡,此時勝負未分,你意欲何為?」

  白成一向驕橫,生平只在梁成棟手下敗過一次,新近練成絕技,誓報前仇,越發心高氣做。自信無敵,因見同黨危急,趕往援救,不料被人阻住,所問的話又極有理,再見觀眾多在耳語、冷笑。急切間被人問住,無話可答,其勢不能不理,舍了對方越向前去,事又緊急,惱羞成怒,大喝:「無知鼠輩,休要找死!快滾!」

  揚手便是一掌。對方並非庸手,見白成如此兇橫無理,怒喝:「狗賊欺人太甚!今日教你知道鐵面二郎呂昌的厲害!」

  隨說,隨即伸手一擋,兩個照面,便往梅花樁上縱去,口喝:「無恥狗賊!小爺要看你的梅花三十六手有什門道,你敢來麼?」

  白成一聽,壯士乃西南有名人物天門三老新收門徒小三俠之一,知道不論勝負,均不好惹,無如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同時瞥見孟海泉已遭慘死,胡三旺情急趕去,吃仇人梁成棟中途接住,就在兩堤當中空地,動起手來,胡三旺豈是仇人對手?分明又是一個送死的。另一面,何明遠也在此時出現,縱上臺去,與萬全打在一起。台前還站著兩人,內一少年神情似個會家,一是嵩洛間負有大名的鐵掌金丸鮑義,與自己原本相識,此時卻和仇敵一起,也是一個極難惹的。

  還有兩人正往臺上飛縱,一是九首飛鵬張文,另一人是個黑衣急裝、看去十五六歲身高的小黑人,身法卻快得出奇,上臺便開口喝罵,料知也非易與。這一來,臺上下便亂了章法,觀眾又紛紛喝采,似為仇敵助威,藉以出氣。只管愧忿交加,但是心有顧忌,本想略占上風,再尋梁、何二人報仇,開頭並未施展毒手。

  呂昌也是少年氣盛,自恃得過高明傳授,只知敵人內外功都好,沒想到用了三年苦功,竟把當年威鎮江湖的雷家獨門七步劈空掌練成,更不知敵人顧忌他師徒的威名,不願結仇太深,未施毒手,只管施展師門心法,一味進攻。白成漸被激怒,喝道:「鼠輩不知好歹!我念在彼此無仇,本心不肯傷你,你偏不知進退。再不服輸退去,我劈空掌一下,悔無及了!」

  隨將手法一變,先仍不肯遽然發難,並還特意警告,打算驚走敵人了事,哪知呂昌心剛好勝,依然不知進退,反因自己提醒,封閉更嚴,越發激怒,所心一橫,決計下手、有什後患,將來再打主意,便把七七四十九掌全施出來,始而在樁上移步變招,揮動兩手掌,上下翻飛,掌風過處,呼呼亂響,後來越打越急,一掌緊似一掌。呂昌此時方覺厲害,知道這類掌法不必上身,七八步內稍被掌風掃中,筋斷骨碎,不死必傷,雖然心驚膽怯,仗著武功精純,練就內家真氣,只要不被打中要害,仍可無事,依然不甘敗退。

  雙方十幾個照面過去,白成看出敵人練有內功,封閉又嚴,不易打傷,忽生一計。那梅花樁高約三尺,下半深插土內,雖比刀陣結實得多,也是木制,上用木片作出梅花形式,三五為叢,遠近不等,人在其上比鬥,步法也錯不得。這時兩下相對頗近,打得正急,白成故意賣個破綻,先是一掌打空。呂昌難得遇到這等機會,不容二次發掌,照準敵人右手脈門一掌砍下。白成就勢裝作不及應付,一閃身便往相隔丈許梅花樁上縱去。呂昌因這類掌法著重空劈空砍,相隔越遠越是難當,心中也疑有詐,退避是假,但未防到另有詭計,心念一動,立即跟蹤縱去,意欲迫得敵人不能施展全力,以自己的本領,仍可相機取勝。落處兩樁相對,相隔約有三尺,旁邊梅花樁羅列,疏密相間,但均在丈許左近。白成早經相好形勢,雙方恰巧先後縱到,首尾相銜,分落堤上。

  呂昌見敵人背朝自己,方想用內家勁功,就勢照後心要害一掌砍去,不料白成倏地旋風般轉過身來,左手往上一擋,同時右手舍人打樁,朝下一砍,手法絕快,多堅固木樁也禁不起劈空一掌,當時折為兩段。呂昌正待起飛,猛覺腳底木樁一歪,知道中計,就這個將斷未斷之際,連忙提氣飛身,待往左側樁上縱去,無奈樁已折斷,難於用力,身雖離樁而起,但已失了平衡。

  白成見狀大喜,自然不肯放過,跟手一劈空掌打去。如換別人,這一下打上決難活命。總算呂昌武功精純,應變尚快,身剛飛起,猛然驚覺後背心業已整個交與敵人,反正步法已亂,不能落到前面樁上,一聽背後疾風撲來,情知不妙,淩空把身一側,一個「落葉驚風」的解數,翻向樁側空地之上,雖然保住性命,左肩膀已被掌風勁力掃中,幾乎折斷,料已殘廢,危機已迫,逃也無用,心方驚慌。

  白成也覺仇怨已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死再說,正待追上前去再下毒手,忽聽有人喝道:「呂兄誤中詭計,並非真敗,不值與狗賊計較。待我上前取他狗命!」

  話未說完,人先飛到,來勢又猛又急,正迎在自己前面,舉拳便打。定睛一看,正是何明遠,先前曾見他與萬全交手,一會張文與小黑人雙雙趕到,互相喝罵了幾句,便改為張、何二人做一對,小黑人與萬全做了一對,打得正在難解難分。老賊萬彰想是看出小黑人厲害,恐怕兒子吃虧,帶了幾個新到的好幫手趕往臺上,不料人叢中飛上三人,混戰一起,自己和呂昌打得正急,偶然瞟上一眼,並未看清,這時忽然趕來為敵,張文多半為他所敗。知他武功精奇,與梁成棟齊名,不是易與,忙伸手一掌劈去。

  哪知明遠岳陽、四川之行,得有三俠等人指教,前在鮑家,又問出白成練有劈空掌,鮑義恰是此中能手,雖然日期太短,功夫不純,但是日前巧遇仙緣,得服靈丹,學了劍訣,短短三數日間,竟增加不少功力,來時又受高人指點,特意飛得甚近,一見掌到,左手一擋,單足一墊勁,便往右側樁上縱去。

  白成恨極梁、何二人,以為明遠覺出自己厲害,不敢力敵硬對,意欲閃避。晦星照命,急切間也沒有想想,張文那高本領,更有一身暗器,怎會敗的?一見明遠也是背向自己,只縱得不高,貼著一排梅花樁向前平躥。那一帶梅樁錯列有十來根,看神氣似要往第七八根樁上飛落,暗罵「鼠輩找死」,猛一劈空掌向前打去。因有宿仇,這一掌竟用了全力,滿擬明遠身向前傾,脊背朝天,人離樁尖不過才二三尺,這一掌脊骨內臟必要震斷,人身再平跌樁上,吃樁尖一紮,前胸也必洞穿,萬無生理。一掌發出,眼看成功,明遠倏地身子一側,單足往第四根樁上微微一點,一個「風擺荷花」身法,避開掌風,緊跟著一個「黃鵠摩雲」,腳就樁問一點,淩空而起,離地一丈多高下,再化一個「神龍掉首」,突然頭前腳後往下撲來。

  白成剛看出敵人身手輕靈,比梁成棟還高,人已縱起,宛如一隻大鳥淩空下擊,來勢神速異常。當時一驚,想要迎禦,無奈全身真力都用在右手臂上,一掌打空,失了平衡,身法已然欠穩,又見敵人直似飛鳥搏兔,來勢又猛又急,難於招架,心中一慌,忽變主意,奮身往側縱去。這一舉棋不定,自更吃虧。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晃眼之間,明遠已當頭撲到,白成人也離樁而起。明遠來勢較快,正好趕上,就空中伸手朝白成腰問啞穴點去。白成聞得一陣疾風隨同人影由身後撲來,知道不妙,百忙中還想抵擋招架,無如身已懸空,難於施為,未及翻身回手,猛覺腰間被人點中,身子立時麻木了大半邊,剛脫口喊出「不好」二字,叭的一聲,後心又被打了一掌重的,當時將心脈震斷,一聲怒吼,口噴鮮血,打跌出去一丈多遠,撞向兩根梅花樁上,死於就地。

  明遠縱落地上,見呂昌托著一條受傷手臂,面有愧色正走過來,便迎前說道:「小弟何明遠,呂兄誤中狗賊暗算,回山調養恐延時日,小弟帶有天勝鏢局秘制傷藥,半服半敷,頗有靈效,雖然這類真傷全仗本身功力才能復原,用以活血止痛也頗有用。」

  隨取一包傷藥遞過,呂昌甚是感激,苦笑道:「我原知此賊練有劈空掌,不想一時疏忽受了暗算。此賊著名手黑心毒,如非兄台仗義,命也難保,少時事完,再謝恩德。小弟現住友家,可能奉邀一敘麼?」

  說時明遠遙望西臺上,師父雪叟同木尊者已然現身,正與幾個妖僧妖道相對,另有兩個不相識的隨同動手,剛把飛劍放起,鮑義、楊於敏不知去向。知妖人盜黨伏誅在即,惡斗方興,像呂昌這樣人,平日遇上自願結交,無如出家在即,不暇及此,自來惺惺相惜,恐遭波及,對他道:「今日老賊萬彰約有不少厲害賊黨和好些妖人,暗用陰謀毒計,想奪蔡威財產,強迫蔡女金鳳嫁與狗子萬全,一面仗有妖人護符和所約賊黨,將各路英雄一網打盡,順他者生,逆他者死,使狗子一舉成名,為南北英雄盟主。轉眼便有一場大兇殺,邪法飛劍均非人類所敵,現在老蔡夫妻為妖賊挾持,不能自主。呂兄受傷未愈,不宜動手,東台右側有一小道通一小峰,如能由此退出或是覓地暫躲,事完再走,比較穩妥。小弟近已看破世情,只為群賊約鬥,不能不赴,事完必要入山。現在西台鬥法比劍已然開始,家師也在臺上,此外當有約會,請各便罷。」

  呂昌聞言,好似有什急事,匆匆答道:「多謝兄台指教。異日道成雲遊,如過湖北天門,尚望駕臨一談。行再相見,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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