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俠丐木尊者 | 上頁 下頁


  明遠也是福至心靈,秉賦既強,武功又好,本來一息奄奄,念頭一轉,竟於萬分苦痛之中強自鎮攝心神,咬牙忍受,當時不曾暈死過去。雖然多受苦難,但與道家守心攝神,戰勝內魔要旨暗相吻合,又與異人投緣,一見垂青,以法力和乾罡真氣清除內體濁質,以致得了許多益處。兩少女均是行家,看出他心性如此強毅,也是稱奇。

  待了片時,明遠漸覺痛楚減少,越發心安。半個時辰過去,痛竟全止,只是身同癱廢,骨髓皆融,口仍發渴,已不似先前厲害。正想能得點水飲才好,忽覺丹藥進口,跟著有人灌上一大杯水,當時口鼻皆生異香,煩渴立止,心胸逐漸爽適,反倒神倦欲眠,就此睡去。隔了些時,忽聽少女急喊:「師弟快起!」

  腹痛欲裂,知要大解,身在庵榻之上,一著急,趕及睜眼躍起一看,身已全好,面前站定一個年約十四五的小女尼,未容開口,便先說道:「師弟邪毒將下,快去庵外覓地解完手來再說。」

  明遠也覺難忍,接過手紙,應聲忙往外趕。因恐污穢淨地,仗著人已復原,又精內功,強提著氣,一直趕往坡下,尋一隱僻之處。解完一看,下了大堆黑血淤塊,奇臭無比,身子反倒較前輕快。仙師已得,尚未行禮,松下無人,不知可在庵中?急欲回庵探詢,又想剛解完手,打算登高察看何處有水,淨手之後再向小尼探詢。不料地理不熟,一時找不見水源,身上沾了一點污穢,必須洗去,心慌意急,不覺岔入一處山凹之中,忽聞水聲滴瀝,忙即尋去。

  到後一看,當地乃是一座危岩,山石低覆,內有流泉,正可洗濯,好生歡喜。剛把污穢洗淨,忽聽岩頂剝啄之聲甚巨,隨有大小山石由上滾落,砂礫紛飛,似甚驚人。心中奇怪,忙由岩側裂縫悄悄攀升上去,探頭向外一看。原來離伏身穴口不遠,有一大塊岩石,上面立住一個怪鳥,紅喙藍睛,獸頭紅羽,目光如電,爪利若鉤,腳底踏住一塊二尺許長半尺見方的玉石,正在連抓帶啄。

  因為鳥性剛烈,又具神力,玉質甚堅,並未斷裂,卻將腳底山石抓碎,紛紛滾墜。有時用力稍過,兩翼展開作勢,健羽橫張,足有一丈七八尺長,爪嘴到處,石火星飛,四下迸射,聲勢猛惡,從未見過,知道厲害,哪裡還敢招惹?方欲退卻,怪烏好似有什發現,忽然舍了腳底玉石,振翼飛起。日光之下,只見一片紅雲由頭上飛過,一晃不見,帶起來的狂風,左近小樹多被刮倒。心想這是什麼東西,如此堅硬?側顧怪鳥飛遠,只剩天邊一點紅影,飛入雲中。

  走過一看,所啄石條,已有一頭被其抓裂。石質透明如晶,色作深碧,內中隱現出一支短劍。知非常物,好生驚喜,試伸手往穴口內握住劍柄往外一拔,錚的一聲,一道尺多長的寒光隨手而起。知道自己無意中得到一口神物奇珍,心中狂喜,只劍囊尚在玉內,暗忖此劍定能斷金切玉,試用劍略向玉條一砍,果然應手而裂,劍囊出現,毫未損傷。心正喜慰,忽聞狂聲呼呼,遙望怪烏橫空飛來,知非可以力敵,匆匆將劍人鞘。

  剛逃回原處,眼前一暗,怪鳥己自臨頭下擊,所幸身已入穴,不曾擊中。只聽哢嚓一聲大震,穴口山石竟被擊碎,紛落如雨,濺得滿頭滿身皆是,幾受重傷。方覺不妙,忽聞遠遠一聲清嘯,緊跟著又聽怪鳥一聲厲叫,由近而遠,似已飛走。忙即尋徑而下,走出岩外,四顧並無蹤影。以為怪鳥既知此劍珍貴,必是妖物一流,飛行那等神速:恐被發現追來,相隔又遠,存有戒心,一路掩藏前行,直到庵前。方喜未生變故,楊於敏忽由內走出,相見驚喜,互談經過。

  原來於敏與明遠分手後,走出不遠,便遇木尊者。於敏自是喜出望外,拜見之後,意欲回尋明遠。木尊者笑說:「無須,他另有遇合,你如尋他,反而有礙。多日不飲酒,且與我同往酒家一醉,再引你去拜一老友為師,明遠也在那裡。此老收徒。但憑心性為人,不論根骨,日後好自修為吧。」

  于敏大喜,陪往酒家吃完,便往當地走來。到時,明遠已先中毒倒地。松下老人,便是南疆紅菱瞪散仙銀須叟之弟雪叟,正在救治明遠。木尊者隨引於敏拜師之後,同去庵中。庵主人也是一位仙俠異人啞尼姑謝無塵,救明遠的小尼姑名叫明玉,是她門徒,年紀雖輕,武功劍術均有根底,乃師與雪叟兄弟同門至好,隱居在此已有多年。另一少女名叫玄瑩,乃啞尼師侄,新來探望,為後起仙俠中有名人物。上說諸人均在庵中。

  於敏久候明遠不歸,木尊者將有行意,恐其錯過,欲出尋找。一聽巧得仙劍,甚代喜慰,說起方才也得了一劍,乃木尊者所賜。說完一同入庵,見雪叟、木尊者、啞尼、玄瑩四人正在談笑,那啞尼滿面皺紋稠疊,又瘦又幹,坐在一旁,只她一人不曾開口。忙即上前拜見,並向雪叟行禮拜師,叩謝救命之恩。

  雪叟笑道:「我已收你為徒,你可是木師伯指點你來找我的麼?須要實說。」

  明遠便把中毒經過從實說了。木尊者笑道:「這你該信了吧?難為你得道多年,連這點事也算不出來,還要問人。你得一個徒弟,我還賠了一口好寶劍呢。」

  雪叟笑道:「你這花子年老成精,慣於鬧鬼,占算一不留神,已受蒙蔽,所以要問,看你所說真假。你那寶劍得自妖人手中,本來無用,現成人情,也要說嘴。」

  玄瑩笑道:「二位師叔交深金石,每見必要取笑,還是商量正事吧。」

  木尊者道:「共總幾個昔年漏網的餘孽,不值一談。」

  雪叟笑道:「話雖如此,但是端午一會,對方將各地江湖中人與各省鏢師全約了來,這些都是只會武功的凡人,雙方鬥法,必多誤傷。雖然此中盜賊惡人甚多,頗有自愛之士,聽其送死,也覺可憐。啞師妹為想保全一人,還將玄瑩召來,也需預為之計呢。」

  木尊者道:「我早已算計過,對方原分成兩起比鬥,本因萬章老賊蓄有陰謀,為了小賊近從妖人學會毒鏢,表面各憑真實本領,實則暗藏邪法。又擅家傳輕功、鐵掌鋼拳,意欲人前顯耀,一舉成名。等到有了威風,再由妖人用邪法,連主人帶對頭一網打盡。用心雖極陰險,這面川東三俠俱煉有內家罡氣,足能制他。此外後輩中有一能手。聞訊也要趕來,傷亡自所不免,善類仍可保全。借此除去好些盜匪惡人,豈不也好?到時我自有道理。你只代我對付一兩個妖人,以免這夥無恥妖邪羞惱成怒,我照顧不過來,多傷人命便了。」

  雪叟含笑點頭。

  明遠見雙方說完,隨將所得寶劍由腰間取出呈上,告以得劍經過。雪叟見劍柄上刻有符咒,長只一尺六寸,宛如一條銀電,寒光耀目,冷氣侵肌,笑道:「此是王屋洞中故物,不知怎會被紅鷲攫來,又被你無心巧得了去?福緣不小。只是你大師伯久不出山,紅鷲怎會來此?」

  木尊者道:「孫登長嘯,佳話流傳,目前同道中只三兩人,莫非簡道友也來湊熱鬧麼?」

  玄瑩插口道:「簡、樊二位師叔,弟子來時曾與路遇,現往東海采藥,未必會來吧?」

  木尊者道:「此人聲如駕風,紅鷲又肯聽命,如非樊道友,必是蕭仙鄭道友無疑,紅鷲許還是他帶來也未可知。區區幾個餘孽,怎連此人也驚動了來?」

  雪叟笑道:「花子如何忘了?紅鷲自被家兄收服,頗知向上,鄭道友為它橫骨未化,曾允日後助它成道,當時你也在坐。必是知道妖獸龍蝗腹有內丹,想令紅鷲占此現成便宜,帶了同來,端午會後,必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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