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芹芹聞言,料定乃嫂已隨群凶慘死湖內,便和那山女說了,並說眾人全數被兩個白衣仙人消滅,孽龍也被林、毛、余三位恩人殺死,首級現在那邊地下,因聞得求救之聲耳熟,才放下趕來的。

  林璿聞言,深覺那小兒志向可愛,又非孽種,惟恐誤殺,忙命那山女查看死未。一言甫畢,隱隱聞得頭上悲泣與弓弦折斷之聲,往上一看,崖壁藤蔓中隱伏著一個六八歲的孩子,山女說就是他。招下一看,那小兒生得粗瘦堅實,二目的的有光,果與纏藤寨人生相不一,手裡拿著一張斷了弦的弓,腰插竹箭。一問哭因,才知他人本在上面崖洞中假寐,聞聲驚醒,見二女殺人如切草芥,便順洞頂據下,隱身藤蔓之中,先見二女要殺與乃母患難交好的女友,心中不忿,原欲暗放冷箭行刺,繼見二女釋了婦孺,才止了念頭,後來聞得乃母和仇人一起慘死,心中酸慟,不禁悲泣起來,手正握著弓弦,情急一扯,隨手折斷。不料被林璿聽覺,心想才一大意,幾乎為孺子所暗算。恐崖上洞內還有別的潛伏,一間山女,力說人俱在此。還不放心,又和筠玉飛身上去仔細搜索了=番,只尋到芹芹離夫的半截屍身,另外還有一具死人骨頭,聞知經過,想起白衣少年行時所言果然應驗,驚佩不已。

  當下除鐵洞山女外,其餘多是別處山民婦女,歸道不一,相隔也遠,想了想,先命山娃子和芹芹將孽龍首級、犛象骨朵和一應帶回之物取來,將所有婦孺一起先帶回鐵洞再行安置遣送。一走出口,便遇餘獨趕到。筠玉劍已入鞘,匆匆一弩箭先射瞎了那怪眼睛,跟著飛縱過去,再一骨朵打死。大家會合一處,並肩互說著經過前行。餘獨猛想起大錘不曾跟蹤追來,疑心又遇見別的餘孽,出了變故,忙和林、毛二女一說,命芹芹等押著眾婦孺等隨後跟去,三人一同腳底加勁飛奔。

  到了原處一看,大錘适才亡命躺地疾竄,硬從亂石上擦過,滿肩背都被石尖劃破,深深見骨,勉強爬起,改成伏臥,趴在石上,遍體血污狼藉,受傷甚重,行動不得。筠玉忙取出一粒靈丹塞進口去,等後面人來,用劍削了幾枝竹子,用春藤編成排床,扶將上去,由眾山女輪流分抬。

  那小孩乳名鴉鴉,跑時飛快,一直貼在林璿時下,甚是依戀,編竹排時幫著動手,心思手腳均極靈活,善解人意。三人均憐他孤苦,嫌名字不好聽,由餘獨給起了個名字,因乃父原是雷姓,小小年紀身手那麼矯健,改名行捷,由林璿用土語傳知。雷行捷聽三人談話用漢語,覺著好聽,也跟著學說,一會便會好幾句,林璿益發歡喜。大錘受傷,又問出纏藤寨人除那六人外,昨晚全數入沖遇禍,外面無有,無庸再上蜈蚣夾子。

  歸途仍走原路,走不多遠,遇見蔡野神同了十多個山民和春桃、春燕、岑春、十熊、雲田、四兒等六人各持器械,飛奔迎至。見面一問,才知昨晚盛會要到日上三竿才止,蔡氏夫妻久候二女不歸已經生疑,及至會住以後遍尋不見,俱猜前往鐵鍋沖涉險,好生疑慮。又想到大錘、余獨行時神情也似有異,越想越不放心,料定凶多吉少。林、毛、餘三人是恩人好友,萍水相逢,那般義氣,如不趕往接應,休說對不起救命恩人,自家也間心不過。如若失陷,就明知不是孽龍敵手,也不能袖手旁觀。

  夫妻二人著了一陣急,所好者山娃子尚無兇信到來。又喚隨來眾人一問,春桃等六人自把主人譽為天神,連犛象那等力能撞斷山嶽的上古神獸尚遭殺死,何況這些纏藤寨人!再問楊氏父女,丹妹、碧娃也極力證實其言,並說本領不說,即以三人的居心行事而論,也萬不應有什麼兇險。

  蔡氏夫妻將信將疑,幾經計議,最後才一橫心,事已至此,成敗且付天命。此去如能尋回三人無恙便罷,否則也不再等一切準備停當,今日徑將孽龍誘入重地,拼著死傷些人命財產和數年心血,發動地雷,用火攻將他活活燒死,以報積年深仇。主意打定,立即召集山民,一一分佈埋伏,自己同了死士當先誘敵,妻子金花娘率了一隊山民在後埋伏接應,層層輪戰,引其深入,一面命人飛奔蜈蚣夾子。大錘在更好,如已不在,命輪值四頭目速率野騾隊趕向寨側埋伏,聽蘆笙之聲取動止。

  部署完竣,春桃等六人因主人久出不歸,也有一點惶急,堅請隨去。蔡野神看出他等武勇忠心,只得應允。眼看出林到達要口之下,沿途未見絲毫動靜,也未遇著一個纏藤寨人。尤其近沖一帶,休說有人前往挑釁,便是平日無事時,當午前後,纏藤寨人也要出外行獵燎望,滿山滿林奔馳叫囂,聲震山野,怎會這樣清靜?心正奇怪,忽聽春桃喜叫道:「寨主快看!那不是我們主人來了麼?」

  蔡野神聞言驚喜交集,定睛往前一看,果然樹林碧蔭中跑來了一群人,多是婦孺,當先正是林、毛、餘三人,身側山娃子用樹枝高挑著孽龍的首級,料定大功告成,這一喜真是出乎望外,不同小可,慌不迭地搶步迎上,見大錘受傷,尚在昏迷,也顧不得審視,先朝三人恭施一禮。兩口子稱了一陣謝,還未張口問訊,筠玉已抿嘴笑道:「區區丑類,不值我們一擊。如今不特孽龍拉拉,除令親受傷是他自不小心在地滑了一下外,沖裡纏藤寨人俱已全數殺盡。寨主該放心了罷?」

  蔡野神聞言,益發寬心大放,當時感愧與敬服之心同生,一句話也不好意思答出,只賠著一張漲紅了的羞臉,諾諾連聲。

  林璿心直性厚,已從二春口中間出來意,覺得蔡氏夫妻人甚仗義急難,並非貪生怕死之流,恐他們難堪,輕扯了筠玉衣袖一下,然後笑說道:「寨主夫婦為恐我四人失陷,不惜犯險與纏藤寨人一拼,義氣可感,也不在我們相交一場。他們還未知一切詳情,理應說出,大家歡喜,就便派人飛報女寨主放心才是。筠妹只說這些不相於的笑話則甚?」

  筠玉見蔡野神滿臉愧容,也覺自己脫口而出使人難堪,不禁臉上一紅。余獨連忙插口把昨晚今朝之事逐一詳說。蔡野神一面歡喜靜聽,一面連分三四次人馳報乃妻。反正事已辦完,俱不心忙,大家且行且談。一會金花娘接報跑來,見了三人謝了又謝,看了看大錘傷勢,因要陪三人回去設筵賀功,纏藤寨人全滅,沖裡無人能至,只派了幾個心腹手下去運所有財物回寨。又著人先回,在昨晚跳舞崖頂設下盛筵,命全體山民奏樂出迎。真是人人歡喜,個個精神,把林、毛、餘三人敬若天神,前呼後擁,樂聲大作,迎進寨主崖上落座。蔡氏夫婦率了手下全體一擁上前,納頭便拜,三人連忙還禮遜謝不迭。蔡氏夫婦率眾拜罷,就在這全體山民歡聲雷動之中,延請三人和楊氏父女人席,連春桃、春燕等男女六人也成了寨中貴賓,由頭目人等另設盛筵相陪。就中只苦了雷大錘一個,服了筠玉靈丹,苦痛雖然漸止,神志也稍清白,無奈背上利石擦破的傷痕深深見骨,流血過多,只能躺著靜養,不克參與慶功謝德盛會,有些難受罷了。

  席終下入洞底落座,山民將鐵鍋沖財物一同運回。林璿原意想勸蔡氏夫妻將凶窟出入道路封閉堵死,免將來又出什事,金花娘卻說:「沖裡山清水秀,土地肥沃,形似天成,甚是險要,又與舊寨鄰近,況且山洞暗道已快修成,意欲遷回原地,將盤谷要路重行開通興建,與鐵鍋沖孽龍所居的寨堂兩下聯成一起作為退身,一旦有事便退入沖裡,拉起雲梯,閉了兩條通路,外人插翅也難飛進,豈不是好?現居的寨洞地勢逼夙,當時只為避禍權宜之計,本不合用,不過費了無限心血才行佈置成功,棄去未免可惜。遷居以後把它當作分寨,留大錘在此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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