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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三十一、良友喜相逢,把酒談心忽驚警號

  虎女聞言才知主人用意。想起林蓉人最謙和恭謹,初次上門便鬧得這樣污穢狼藉,又和公遐一起,避是無法避,說又沒法說,人更四肢無力,不得不要未婚丈夫相助,不知如何窘法。心正好笑,回顧紅牤自從容到之後朝主人叫了兩聲便即奔去,忽由林中飛馳而來。方想,這東西真個口緊,這裡它常時往來,和主人這等相熟,以前幾次相見,竟會絲毫不露。早知還有兩位師兄弟在此,與之結交往來豈不也少好些寂寞?心方一動,紅牤已飛身而上,到了祖、龐二人面前叫了幾聲,手中遞過一簇開有小花的香草,公達隨手分與三人。虎女還未接過便聞到一股清香,笑問:「恩師以前說是出山訪友,一去不歸,近數月來才知他老人家為奉師祖遺命隱居森林。我雖見過紅牡幾次,彼此均以意會,言語不通,我看它和二位師兄這等熟法,它的吼聲聽得出麼?」

  公達笑答:「這東西靈巧非常,起初獨居森林深處,專采野果草根樹葉度日,性雖猛惡,力大無窮,無故向不殺生。只是天性剛直,遇見弱肉強食,以大欺小,便打不平。偶見林中大蟒吞食野獸,激於義憤,互相惡鬥了好幾次,雙方變成死敵。仗著身輕力大,一向都是它占上風。那蟒又長又大,猛惡無比,山未被它弄死。似這樣每見必鬥,過了多半年終為大蟒暗算,將其困住,眼看送命。家師和二師叔想收服它曾用過不少心力,早知此事,本想助它將蟒除去,為了用功太忙,未及下手,它已中了蟒毒,被蟒纏在一株大樹之上。

  就這萬分危急之際,三師叔恰巧發現本門信號,知道二師叔也隱居在此,趕來尋訪,無意之中將它救下,把蟒殺死,連家師和二師叔也不顧尋找,先尋一處地方將它安頓,費了半個多月苦心,方始將毒去淨,轉危為安。因此,這東西對三師叔最是感恩,忠心已極。不久尋來此地,三師叔因原住之處風景頗好,又在大樹上蓋了一間茅棚,各人都要用功,並未搬來同住。大師伯又要坐關,每次來往,都是事前約定,或命紅牤送信。

  我二人俱都喜它靈慧,每來必要留它半日,或是和它一同回去,彼此極熟。我們都當它同門師兄弟看待。先苦言語不通,去年冬天才經三師叔指教,說這東西通體和人相似,只有一件缺點,它那小舌太大,不能人言,心性卻比人還靈巧,人說的話全懂。它的吼聲也非沒有音節,只是開口音多,所發都是宮商之音,如能耐心領會仍可聽懂。相處一久,常時細心察探,果然明白幾分,我還學了幾句。這東西威猛無比,野獸全都怕它,有時遇到大群野獸,學它的樣兩聲怒吼立時驚退。」

  說罷便試了幾聲,果然轟轟惶鎳聲如洪鐘,和紅牤吼聲一樣,只沒那樣震耳。紅牤也在旁邊嘻著一張闊口和公達對吼起來。

  秦真便問:「祖師兄你和它吼的什麼意思?」

  公達笑說:「這時是吼著玩,它笑我只會吼這幾句嚇退野獸的話,吼聲大小,不如它厲害。方才是說臭氣已退。又聽後洞師長說,這位棘老前輩還有一個兒子,定在明日尋來,父子會合便同往別處去。西山的事無暇過問,此來乃是另一要事,打算把話說完,略微商量便要起身。三位師長卻因多年老友久別重逢,並說那事情還早,耽擱數日無妨,再三堅留聚上數日再走。

  來時原在龍尾壩留話,命那位棘大哥到後,去往東山先尋蒲蘆、尹公超,就在香粟村等候。恐其好勝喜事,見棘老前輩不在,聽了主人之言去往已家莊生事,特令紅牤與公明大哥和公超。蒲、侯諸兄送信,令其騎虎尋來,到時並由紅牤接應,以防第一次深入這樣黑暗的森林,遇到大群蛇獸,孤身一人,萬一有險。它奉命起身時繞往寇師弟房中,見他夫婦各臥一榻,睡得甚香。照此情勢,一醒人便復原無疑。它恐先住那間還有餘臭,又是我們必由之路,見天還早,就是半夜起身也不至於誤事。此時天還剛近黃昏,特往後洞絕壑之下采了一些避毒清神的香草,要我分送你們。再待一會兒便要起身,可有什言語叫它帶去麼?」

  虎女笑說:「它不會說人話,我們所說它帶不到,二位師兄洞中可有筆墨紙沒有?」

  話剛說完,紅牤已往下縱去。龐浩笑說:「這東西實在靈巧可愛,它已往取筆紙去了。公遐夫婦睡得這香,必是青靈丸之力,否則,毒氣雖淨,元氣大虧,非但疲倦不堪,周身還要酸痛,哪會睡得這樣安穩。不過祖師兄救人心切,自己藏了數年不舍服用,準備先將內家功夫練夠火候,大師伯恰巧功行圓滿,準備練那太乙罡氣之時再吃的一粒青靈丸就此送掉,至少要多下三年苦功才能抵補了。」

  虎女等三人均覺公達義氣,這樣難得的珍藥竟能舍己送人,更生敬佩,正代公遐夫婦感謝,同聲稱讚。公達笑道:「這算什麼!實不相瞞,我雖蒙朱太師叔盛意成全,終想一個人的成就必須自己發奮,不能倚仗藥力。我到手數年不曾服用,一半固想考驗本身功力,一半也是因為此藥珍貴難得,能夠起死回生。我並不是體弱的人,平白吃掉未免可惜,不如備而不用,遇到必須之時,或是救己,或是救人,均比仗它偷懶少用苦功要強得多。

  我恐寇師弟知道底細,還曾叫你不要明言,只說助他復原的藥九。可惜只剩一粒,因他夫妻情分太深,又防彼此推讓,特意分成兩半,指明每人只服半粒,不吃不行,多吃無用。你對他夫妻雖未明言,卻向新來三位兄姊說了兩次,他們骨肉之交,還有不知道的麼?一件不相干的小事,休說同門師弟,便遇外人有此危難,也無坐視不救之理,非要叫人知道,聽些感謝稱讚的話,何苦來呢?」

  龐浩連忙謝過,停了一停,從容說道:「本來我不想說,後想一個人有什過錯,固應明白說出,使自己愧悔,並使旁人聽了警覺,如有好處也應表現。此藥實是珍貴已極,師兄能舍自己去救別人,非但受的人感佩,連我也自愧弗如。大家以後既是自家骨肉,好壞均不應該隱瞞,這才說出。我看事已過去,空口感謝的話無須多說,師兄這樣仗義卻是一個好榜樣,使大家知道都和你一樣存心,比起一時私惠為善,惟恐人知那等淺薄之念,豈不好得多麼?」

  說時,紅牤早將紙筆取來,由公亮寫了一信,令其帶交香粟村諸俠,打發走去。聞言笑說:「龐兄說得極是。」

  虎女、秦真也覺有理,便不再提。龐浩隨說:「話雖如此,寇師弟夫婦一是讀書之人,一又寄人籬下,在惡霸家中長大,人雖極好,終嫌客氣,如知祖師兄為他還要多用三年苦功,新交不久,心必不安。事情終要知道,暫時最好不要提起,等相處日久,彼此情如一人,再說也是一樣。」

  三人應了。公達便說:「大近黃昏,紅牤早走,三位師長平日不喜人服侍,今日卻有遠客,恐要款待。龐師弟暫陪三位兄弟,我往後洞請問一聲,就便看望寇師弟夫婦醒未。他們肚瀉之後起來定必饑渴,如已復原,或能隨意走動,索性連他二人喊來,就在這樓上聚談賞月,吃上幾杯二師叔自製美酒,把紅牤今朝捉來的十幾隻山雞,連同棘老前輩山外帶來的食物飽餐一頓,豈不痛快?」

  龐浩笑答:「我正想往後洞請示,師兄自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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