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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隔不一會,忽聽一聲怒吼,再看方鴻已仰面朝天死在地上,敵人寶劍脫手飛出,由方鴻當胸刺進,剛剛伸手拔起,心方一驚。公亮脫手一劍,將方鴻釘死在地,拔起寶劍便飛縱過來,變成兩下夾攻。一個秦真已夠應付,何況又來一個勁敵,兩三個照面便手忙腳亂,自知不是對手。同時耳聽前面女賊呼哨告急,催令速逃,刺兒神石野兒又被敵人引走,不知去向,心中一慌,更不怠慢,縱身便逃。女賊人既凶狡,本領不如黃么妹,輕功暗器卻是好極,輕輕一縱便到半山崖上,等到二人飛身縱上,又往下面縱落,端的身輕如燕,靈活已極。二人看出女賊身法輕快,恐其逃走,一面大聲呼喝,招呼前面分頭堵截,一面一上一下窮追過去。女賊暗器原未發完,上下亂打又准又快。二人一面急追,一面還要防備她的暗器,正恐被她溜脫。

  虎女本在追賊,忽然瞥見前面林中有金藍光華一閃,知道二虎埋伏林內,已將賊的逃路阻住。又聽公亮後面急呼,忙即回身迎去。遙望女賊逃路,知道來路人多,又有二虎,決不敢由下面逃走,必須越嶺而逃,便朝同行二壯士打一手勢,身子往旁一掩,就勢縱身上崖,朝嶺那面翻越過去。到了嶺上一看,不禁大喜,原來那身如刺猖的矮賊似已除去,連公超也驚動出來,知道女賊決難逃走。女賊翻山越嶺,正往下面連縱帶跳,如飛逃走,一見嶺下有人說笑前行,人甚矮小,先還不甚在意。忽聽一聲清嘯,內一小人突然縱起,箭一般朝前躥去,搶在逃路前面,身法快極。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個小人,料知師門最得意的徒孫刺兒神石野兒不死也必被擒,不由膽寒心跳。

  虎女等三人由上趕下,還未看見,因見伊萌業已趕向前面,身後敵人轉眼追來,又想改由嶺上覓路逃竄。忽聽一聲清叱,跟著急風撲面,忙即縱避,一看正是虎女,身後還有兩個壯士,由嶺上飛馳趕到。暗道不好,不敢迎敵,忙又轉身順著山腰陡坡連跳帶縱亡命往前逃去。忙中偷覷,幼童已不知縱往何方。回顧後面,和幼童同行的一個矮子也不知去向。前敵兩少年已越過嶺脊追來。明知下面這老少二人必更厲害,轉眼不見,多半埋伏在前。

  但是此外無路,前面山勢已斷,盡頭嶺崖高起,勢甚險峻,半山腰上還有一片平崖通向前面,意欲趕到前頭,仗著輕功朝下縱落。耳聽身後敵人笑語喝罵之聲相隔漸遠,自恃腿快身輕,只要趕到盡頭斷崖腰上,不被敵人追上,下面一老一少能夠錯過,便可活命。等到趕近,下面空無一人,月光甚明,相隔不遠便是大片亂石堆,高低起伏,林木野草甚是繁茂,驚喜交集,自幸轉眼可以脫難,那老少兩個強敵也許可以避過。忙施全力雙足一蹬,魚鷹入水往下躥去,快要到地,敵人並未出現,來路嶺上也無動靜,心方略寬,準備淩空翻落,腳一點地,躥向草樹叢中便有生機。忽聽虎聲怒吼,目光到處,先瞥見兩隻大虎由嶺後飛馳而來。心方一寒,忽又聽頭上有人大喝:「伊萌且慢,暫留活口!」

  聲才入耳,猛又瞥見前面樹下陰影之中縱起一條小影子,正用雙鉤招架,猛覺雙目一黑,奇痛攻心,人也跌向地上,暈死過去。

  那小人正是伊萌,先見所鬥矮賊身輕力大,厲害非常,惟恐被其逃脫,一面口發長嘯,向師父告急,一面引逗。雙方都是身法輕靈,伊萌更是刁鑽,暗取一把鐵豆鋼丸藏在手內,不時乘機發將出去。矮賊雖是天賦異稟,又經女賊蕭五姑苦心傳授,身如鋼鐵,刀斫不進,本領極高,無奈伊萌手法靈巧,又急又准,稍一疏忽,五官要害雖未被他打中,腿和兩膀卻打中了兩下。如換常人,早已筋斷骨折,石野兒一身堅皮,未被打穿,也是疼痛,身上那件奇怪蓑衣的刺針也被打斷了幾根。石野兒這件奇怪衣服大有來歷,未從師以前仗它在山中嚇人,強搶山民衣物,平日最是珍愛、不料那麼比鐵還硬的刺針竟被敵人內家勁力所發鐵豆打斷,不由怒發如狂,非將敵人慘殺不肯甘休。伊萌本意防他逃走,想要誘往穀日,等谷口中諸人追出合力除去。見已激怒,正合心意,邊打邊退,不覺到了嶺上。石野兒以為敵人想逃,追迫更急。

  伊萌看出矮賊發了野性,再一引逗,二人已由嶺後打到嶺前,越過嶺脊,到了下面,石野兒正追之間,忽然想起來時師祖之言,又見當地形勢與已賊所說香粟村人口一樣,穀口裡面又有好些敵人正在追趕,離開同黨已遠,料知中了誘敵之計,便是殺出重圍趕將回去,這樣冒失粗心也必要受師長責罰。女賊婆法令又嚴,不禁心慌起來,怒吼一聲,將身側轉,想往嶺上縱去,口方怒喝:「小狗和我回到原處打去,免得二位師叔回去告知師祖,害我挨打。你如不敢去,我便罵你一世!」

  正在厲聲怒吼,一路縱躍往上躥去,忽聽頭上急風撲面,哈哈一笑。目光到處,一條人影已由明月光中淩空飛落。野兒哪知厲害,見來人身材不高,空著雙手,忙舉手中尖刀棍橫掃上去,滿擬自己力大,這一棍還不把人打飛?棍才打出,猛覺手中一緊,虎口生疼,棍已被人抓住,方覺來人力大無窮,方才所用鐵流星因敵人兵器厲害,連錘並用,反易吃虧,業已掛向腰間。正要回手取下,朝敵打去,同時眼前人影亂晃,再也立足不穩,心仍不舍將棍丟去,還待強掙。不知怎的一來,連人帶棍淩空甩起,轉風車一般往來路山下落去。方想敵人這樣矮小,如何力氣比我還大?且喜棍未鬆手,憑自己的本領,再高一點也跌不傷。到地以前,稍微一翻便可安然縱落。念頭才動,離地已只兩丈來高,猛又聽有人喝道:「伊萌不許傷他!」

  緊跟著又是一股急風,帶著一條瘦小白影,由斜刺裡飛縱過來。因被人用巧勁就勢由半山之上甩落,淩空急轉而下,身子還未及翻轉,無法迎敵。正自情急心慌,猛又覺後面一緊,被來人夾頸皮一抓,鋼鉤也似抓起。還未落地,便隨手往上甩去,身子和拋球一般,正一路打滾,昏頭轉向往上飛去。幾次用力掙扎,想把去勢順轉,以防撞在山石之上,腿上猛又一緊,左腿腕被人抓住,當時半身酸麻。剛怒吼得一聲,舉棍打去,耳聽哈哈笑道:「公明老弟,快些接住,這廝已只一半狠勁了。」

  話未聽完,身子又被人甩落,這次勢子更急,又被敵人在腿上抓了一下,半邊身子好似失去知覺,連想打挺掙扎都辦不到。當時只覺天旋地轉,耳鳴眼花,有力難施。方料必死,耳聽前遇幼童哈哈大笑,說:「想不到大師叔和我師父一樣大的力氣。」

  同時,腰間好似被人打了一掌,人便貼地橫飛出去,跌坐在地上,只屁服在地上擦了一下,仗著皮肉堅強,人並不曾受傷,只是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縱不起來,手中兵器早已松落,也未聽到聲息。略一定神往前一看,面前立著兩個中年矮子,微笑望著自己,一個問道:「你這野娃兒心服了麼?可認得我是誰麼?」

  方才對敵的幼童拿著自己兵器剛奔過來,聞言立現驚奇之容,朝那人問道:「師父如此說法,莫非這個便是你老人家以前所說太行山龍爪崖采野草吃,能夠手捉飛鳥的那個小怪人麼?」

  野兒始而急怒攻心,咬牙切齒,準備稍一緩勁,立時施展本能,猛下毒手,與敵拼命,無奈頭腦昏暈,兩眼直冒金星,急切間沒有力氣。正在怒發如狂,剛想起山上那人的笑聲好似哪裡聽過,想他不起。聞言心動,覺著白衣人十分眼熟,仔細一看,不禁驚喜交集,放聲哭喊道:「你便是八九年前連救我兩次性命的恩人嗎,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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