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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那兩座花架雖然搭得堅實,因是暫時應用,下面不曾打樁,全憑一些橫木支架,另用箴條繩索紮牢。雖極堅固,但經不起暗中破壞,上層丈許的結口早被伊萌暗中弄斷,仗著紮得牢固,又有一些聯而未斷。後經群賊紛紛搶上,受了震撼,好些地方均已鬆散,表面卻看不出,實則已快坍倒。伊萌逃前再將上面幾個榫頭連同所紮蔑繩全數弄斷,就這樣還恐不倒,又在上面轉了一轉,暗用內功勁力將木板下面連接之處震碎了三面,只留東南角一面逃路。

  再發暗器打退下面群賊,突然往外一偏,腳登杉篙,左手抓著台板,右手把未了一角榫頭斬斷,手足並用,就勢用足全力,橫踏篙竿,朝下面斜縱出去。那三四丈高的花架本來就快松坍,哪再經得起把未了一點聯繫全數斬斷,再用力一登,群賊事前不知底細,用力又猛,自然倒得更快。伊萌入剛飛起,整座花架唏哩嘩啦全數拆散,紛紛坍倒。上面十來個賊黨縱避不及,隨同下落,多一半受了傷。內有兩個傷勢更重,幾乎跌昏過去。群賊紛紛奔避,驚惶忙亂成了一片。

  等到全數警覺,隨後追去,伊萌已早援崖而上。跟著前房舍又有兩處火起,巴賊和幾個為首凶僧惡賊全部驚醒,紛紛趕出,情勢大亂,不知先顧哪頭是好。場上群賊因為受傷人多,對頭業已看清,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竟被鬧了一個河翻水轉,連傷多人,全都憤急,同聲喝罵,急追過去。凶僧得信也被激怒,一同追將出來。無奈敵人身法大快,還未追到崖下,人已逃上崖頂。先是揚手幾粒鐵豆打下,當前數賊又傷了兩三個。

  敵人偏是膽大,並不逃去,立在崖頂,手指下面哈哈大笑,拍手跳腳,口中笑駡,還扮了幾個鬼臉。那一片崖勢又滑又陡,形同壁立,敵人雖是幼童,身輕手快,所發暗器更是厲害,已有多人受傷,吃了大虧,急切間還真不敢冒險上去。耳聽後面呐喊怒吼,回顧為首凶僧惡賊率眾大舉追來,已快越過莊橋。陰十五正令眾人分頭上去,先斷他的道路,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小狗擒住。

  話未說完,又有兩點寒星當頭打到。陰賊不知伊萌看出他是賊頭,逃時不顧傷他,還在後悔錯過機會。一見率眾追來,在下面指揮發令,知道此賊狡猾,恐打他不中,故意先用兩枚金錢刀朝下打到,跟著又發了三粒鐵豆。陰賊只見兩道兩三寸長的寒光,不知內中藏有三粒鐵豆,那豆甚小,又是黑色,勢急如電,極難看出。只顧用兵器去擋那寒光,沒有留意,總算久經大敵,練就目力,百忙中瞥見黑影一閃,忙即縱避,業已無及,雖未打中要害,左手指骨也被打碎了一段,痛得亂抖,還不好意思退下。仰望崖上敵人喜得亂跳。正在怒發如狂,無計可施。旁邊賊黨得到號令,業已分往兩頭趕去,想要覓路上崖,三面堵截。方想小賊休狂,後面的人一到,不怕你飛上天去。猛瞥見崖上小人身後人影一閃,耳聽上面笑駡:「你這小鬼真個淘氣。這些毛賊業已夠他受用,莫非真要全數殺光才稱心麼?我昨夜到此還沒有吃東西呢,快跟我走,不許鬧了。」

  聲才入耳,後面那人已將敵人攔腰一把挾了就走。看去身材也極短小,一身不長不短的白衣,左手拿著一柄芭蕉扇,因崖太高,那人由後面突然掩來,臉被扇子遮住,只上半身略微一閃,便將方才連傷同黨的白衣小人挾走,不見蹤影。未兩句語聲漸遠,似已退往隔崖坡後。

  想起崖頂本來派有兩起賊黨,埋伏隱僻之處,暗中守望,如何不見人影?料有變故,忙即率眾紛紛援崖而上。後面為首群賊也自趕到,二凶僧和兩個本領最高的當先上前。等到相繼趕上崖頂一看,四下靜蕩蕩的,哪有人影?穀外山崖頂上虎女等四人見伊萌在危機一發之際連傷群賊,飛身脫險,全都驚喜非常,心中大快,正在互相稱讚。瞥見尹公超突由崖後掩上,將伊萌挾走,退往崖下,往側一偏,人便不見。公亮、虎女均知當地形勢,看出人尚藏伏崖後亂石堆中不曾遠去。忽然醒悟,公超師徒不肯離開,必是公明尚在下手,還想調虎離山。回顧巴賊正在率眾救火,這面凶僧等為首諸賊已相繼趕往崖頂,中有數人居然飛行峭壁,上下危崖如履平地,連長衣也未脫,才知內中果有能者,不止二凶僧和雙煞五鬼等人。

  公亮便告虎女不可輕敵,仗著伊萌一個小娃,孤身一人,大鬧賊巢,得勝而去,全仗機警膽大,突出不意,機緣湊巧。稍慢一步,為首諸賊趕將出來,仍是凶多吉少。他那暗器固是厲害,但這為首數賊一身極好硬功,刀斧不傷,除非打他雙目兩耳,哪有這樣巧法?凶僧更會劈空掌,還沒近前先被打傷。照此形勢,我們再來便須留意,不可大大膽了。虎女氣道:「我又不是呆子,你老擔心作什?以前沒和你在一起,我只一人,常時往來賊巢,將土人全家救走。內有兩次已賊帶了許多賊黨正追過來,相差也就幾句話的工夫便被撞上,我照樣連老帶小帶了回去。要照你這樣說法,什麼事都辦不成了。」

  公遐接口笑說:「三弟原是好意,四妹不必認真。」

  秦真也說:「不是關心太切,怎會這樣說法?三哥並非膽小怕事,不過他看四姊大重,知你女中英俠,膽勇過人,巴賊又恨你入骨,恐四姊隨便涉險,不大放心便了,別人他怎麼不管呢?」

  虎女更氣道:「我不要他關心。分明看輕我是女子,不如你們。」

  公亮忙分辯道:「四妹真冤枉我。忘了我的命還是你救的麼?」

  虎女見他惶急,忍不住笑道:「我只隨便一說,你急什麼?你說的先是冤枉話,前夜我便不來,你也自會脫險,不過我來相助方便一點,如何算是救你的命?」

  公亮笑說:「我說的是真話,就算前夜我能脫身,兵刃暗器全都不在手內,巴賊已非庸手,還有許多有本領的爪牙惡奴,就能脫身,也被追上,我如打他得過,先就不會被擒,後來你說我被困日久,難免力乏,不許我再上前,由你一人出入虎穴,孤身應敵,我何曾對你說個不字、如其對你看輕,怎會這樣聽話?實在好漢打不過人多,你還無妨,這兩隻老虎雖然勇猛通靈,到底沒有敵人狡詐,萬一受了暗算,豈不可惜?」

  虎女原知公亮愛她已極,關心太切,恐受敵人暗算,全是好意。只為來時二人同騎一虎,因見路太崎嶇,不時上下翻騰,恐坐不穩,平日大方已慣,一時疏忽,令其抱住自己的腰,以防萬一。公亮以前雖曾同騎一虎,坐在自己身後好幾次,至多拉住自己衣角,或用雙手輕輕搭在肩膀。因覺公亮手搭大輕,虎行震動,癢酥酥的,令其將手放開。後恐騎坐不穩,令其將腰抱住。

  不料公亮情不自禁,就此懷住纖腰,偎在身後,走不多遠,覺著公亮胸前怦怦亂跳,心中又好笑,又好氣,話已出口,不便收回,令其放開。公亮偏又看出敵人厲害,關心過甚,只管絮聒,勸說不已。到了崖上,當著人不知怎的不好意思說他,本是借題發揮,及聽公亮這等說法,想起雙方遇合,以及那日助他脫險,同回安樂洞倦極並臥,無意中翻身滾在一起,由一邊一個變為互相接抱,還是自己先醒,公亮並不知道,以及夢中之事,不由面上一紅,氣憤全消,笑說:「多謝你的好心,從此由你一人上前,我只旁觀如何?」

  公亮方說:「不是四妹昨夜孤身一人,也不等我回去商量,便帶了那多人頭來尋群賊晦氣,我也不會這樣說法。」

  虎女還未及答,秦真忽然喜呼:「你們快看,張金娃已被救走,另有一個少女不知是誰,莫非巴柔雲真個癡心妄想,竟能棄了巴賊幫助大哥救人同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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