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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本來還想忍耐下去,後見敵人越鬧越不像話,欺人太甚,從小到大愛若珍寶的狗子為此氣病,並還受了一次傷,落在水裡,幾乎淹死,迫於無奈,這才決定發動多少年來備而未用的陰謀毒計,將盤龍穀水道掘通,將新村方圓百里的盆地化為澤國。因防狗子性暴,又料莊中必有敵人內應,否則,七星子不會那樣料事如神,於是只在暗中準備,把跟隨多年有本領的心腹爪牙暗中喊來,告以機宜。從狗子落水不久便打好主意,暗中下手,只暫時不令狗子知道,以免洩露。

  老賊心腸大毒,下手更辣,惟恐水勢不大,特意挨到水季再行下手。恰巧狗子所請能手相繼來到,特意出來觀查眾人心思本領。因聽狗子不久便要搜山,與七星子決一勝負,才對狗子明言雙管齊下之策,先鬧這一場山洪,把新村的人困入水中,餓他多少天,一面查看七星子這班仇敵是否出現,再照預定的毒計一網打盡,把所開闢的田園房物全部收為己有,厲害一點的土人分別殺死,善良膽小的迫令為奴,永代生利。父子二人,爭論了一陣,結果老賊似將狗子說服。後來回到席上。狗子兩次想要發話,均被老賊止住,只由老賊取出東南山的地圖與眾觀看,內中除森林一帶從來無人敢於深入而外,開列甚詳,尤其是那盤龍穀一帶的地勢和以前發過幾次山洪的水道最為詳細,並請眾人常時觀看。

  席散之後,這班江湖中人多覺狗子忤逆不孝,傳為笑談。跟著,便來了官親貴客。昨日奉命入山搜敵以前,狗子曾說:「日內恐有山洪暴發,諸位務要同出同回,不問尋到仇敵與否,均不可以孤身深入,留在外面。萬一事出不已,遇到洪水之變,可照所發簡圖照以行走,便可避去危險,守在高處,等人前來接應。」

  分明陰謀業已發動,可惜事前不知;否則,趕往森林報信,豈非極好立功進身機會,心方悔惜,人也跟蹤越嶺而過。

  到了南山嶺崖之上,正走之間,忽見前面山腳下水勢剛剛漫過地面淺坡,便有兩片竹排浮動。再看那水,果由前面盤龍穀奪口而出,一路波翻浪滾,洶湧奔騰,順著傾斜的地勢,正往新村一面湧去。為了山口外面交界之處還有一列土岡高地擋住,水還不曾漫過,可是低地的水已有一丈來深。那漫山遍野而來的洪水,挾著雷霆萬鉤之勢,一面朝前猛衝,一面繞著那一列高低土岡,在夾縫中亂竄,繞山而流,急如奔馬,激濺起來的浪花高達兩三丈,最高之時還打向岡後一面,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新村地勢較低,休說漫過,只這條天然的防水堤稍有缺裂,全村當時化為魚鱉。再一細看,那些岡坡高地,形勢絕妙,平日看去,毫不起眼,並還前後高低,犬牙相錯,遠近不相連續。等到洪水一起,這才看出它的妙用,仿佛事前經過人力細心佈置成功,許多遠近長短的土堆竟是彎彎曲曲,連凹帶凸,成了一長條的整體,不特沒有一處可以侵入,並還具有防波分流與緩衝水力的妙用。

  正越看越顯明,忽聽遠遠三四聲極清脆的炮響,那些高地岡坡後面突現出許多手持器械、肩抗土袋的土人,一聲不響,分頭趕到,多半借著樹林山石隱蔽,每一險要之處,後面業已堆上許多土袋。料定秦賊父子陰謀對方業已知道,有了防備,甚而這些上生草木的岡坡高地,都是新村這面平日看好地勢和洪水來路,就著原有地形,添築而成有遮掩的長堤。正自驚佩此中大有能者,定是七星子弟兄所為無疑,忽又聽遠遠喊殺之聲,由盤龍谷那面傳來。

  回頭一看,穀口附近,剛坍倒的危崖對面,半山崖上,似有人影刀光閃動;隨又聽到馬嘶之聲,知道有人在彼動手。也許七星子在彼,忙取身邊地圖一看,當地趕往盤龍穀並不甚遠,穀口就在前面不遠,由崖頂取路,不過裡許。由一人字形的嶺脊轉往右面盡頭,再側回來,改由半山崖上取路,回走不遠,便到穀口水洞左近。想起秦賊手下這班原有的武師本領有限,便是人多,也未必能是自己對手。行時,曾受這班舊人和狗子的冷語惡氣,正好報復。忙將行李藏向崖頂樹椏之上,匆匆趕去。

  還未到達,相隔約有一箭多地,目光到處,先瞥見前面崖坡上有一壯漢,似是前夜所見車夫雷八,手持板斧,兇神惡煞一般獨鬥兩個桃源莊的教師。雷八本身並不會什武功,全憑力猛手快,本非吃虧不可;幸而那兩個飯桶教師本領有限,雷八又是情急拼命,總算勉強打個平手。就這樣,仍吃了不會武藝的虧,身上被人打中兩棍,差一點沒被敵人的刀斫中。料定雷八人單勢孤,穀中敵人必還有好幾個,再打下去凶多吉少。

  剛把腳步加急往前趕去,內中一個忽然閃開,一橫手中刀,惡狠狠朝雷八腿上斫去。方想此人性命休矣,心中一急,相隔又遠,剛把身邊暗器取出,還未及發,說時遲,那時快,雷八被用棍的敵人逼住,無法回身,忽然情急拼命,明知後面刀來,並未回身抵禦,反把板斧一舉,也不問受傷與否,怒吼一聲,凶神附體一般,惡狠狠連人帶斧,朝對面敵人猛撲上去。持棍教師正用手中棍朝雷八打去,沒想到他竟不招架,拼著挨上一棍,舉斧猛撲過來,似知不妙,想要躲避,已自無及,竟被這一斧從頭砍下,翻身栽倒,腦血飛射,死於就地

  雷八這一斧雖將敵人劈死,無奈情急暴怒,神智已昏,只顧拼命,用力太猛,肩膀上又被敵人打了一下重的,越發吃虧,整個身子往前撲去,腳底一滑,嚓的一聲,跌倒在死人身上。那柄板斧隨同人屍倒地,將山石斫裂了一大塊,斧柄當時折斷,嵌向死屍身上。後面敵人的刀又正跟蹤斫來。本是萬無生理,不料同時由斜刺裡飛來一枝長箭,正釘在敵人身上,穿胸而過,翻身仰倒,順山坡滾人水內,吃下面狂濤一沖,人被浪花卷住,接連滾了幾滾,略微隱現,便自失蹤。

  韓奎也由上面繞下,見雷八剛剛立起,正用衣襟擦那滿臉鮮血,上半身已成了一個血人,知其死裡逃生。剛看出長箭來處,有一短胖人影一閃,耳聽馬嘶之聲已近,循聲回顧,正是大俠七星子,單人匹馬由相隔裡許的斜對面崖坡上縱馬人水,踏著奔騰澎湃的洪水,往穀口這面橫渡過來。所行彎彎曲曲,並非直線,馬身有時沉入水內,只露馬背;有時上半身高出水面,踏波而渡,並還跑上一段,搶向水口的上流繞將過來。

  定睛一看,原來左面地勢較高,上面還有一列坡蛇,水勢剛漫過去,最深之處不過五六尺,淺處還淹不到馬腹。馬上人仍是白衣如雪,手持長鞭,腰插飛刀,肩插飛箭,長身蒙面,兀坐馬上。遇到水深之處,人便立在馬背之上,亂流而渡,端的威風凜凜,天神也似,也看不出來人是兄是弟,心中大喜。未等出聲招呼,來人已用手連揮,意似令其向穀口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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