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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月姑聞言,接過寨主手中神牌,朝朱人虎媚笑道:「我愛你勝如性命,嫁你那夜,你我曾有同生共死之言。當時郎才女貌,互相思愛,原在意中,誰也考驗不出真心。此時彼此變成殘廢,是否情愛不變,立可證明。我己拼獻生魂,為老山主出力殺敵。你和我那樣恩愛,剩下你孤身一人,也無趣味。想必心口如一,記著以前盟誓,不捨得我一人去死吧?」

  人虎以前愛極月姑,恨不得老是暖玉溫香,終日纏綿,把兩個身子並在一起,才稱心意。想不到早晨起來共商陰謀毒計害人之時還是柔肌勝雪,吐氣如蘭,千嬌百媚,萬種風流,一日之間竟成陳跡,變成一個殘廢的醜鬼。通身創傷,肢體殘缺,再加上一身腥穢之氣,中人欲嘔,抱在懷中,已是不住噁心,萬分難耐。只因積威之下,邪法厲害,不敢稍微抗拒,還得忍氣吞聲,捏鼻屏氣,格外溫存敷衍,這罪孽真比死還難受。本在悔恨,這時見她一臉瘡疤,血痕狼藉,那等醜怪污穢之容,偏和平日一樣,低聲俏語,媚眼連拋,看去已極厭惡。所說的話卻又隱蘊凶機,還不知道心情被其看破,只當山女恩愛情濃,不重同生,而重同死,照此語氣,分明想拉自己同上死路。當時心中大震,幾乎失態。

  月姑心中鄙恨,仍然假意媚笑道:「你不捨得我死麼?話已出口,無可挽回。既捨不得我,一同上路,為老山主殺敵,不更好麼?」

  人虎見她臉雖臭穢,腥血狼藉,一雙媚目依舊黑白分明,秋波送睞之際,隱露凶光,心膽越寒,當時竟答不上話來。月姑剛把斷眉一豎,獰笑說了一個「好」字,寨主已怒喝道:「命你便宜行事,捨不得這廝,便帶了同走,還怕他逃上天去不成?」

  月姑聞言,滿口銀牙一錯,答聲:「遵命!」

  人已走至巧姑面前。人虎聽出他父女口氣不善,.尤其是這懷抱中人面容獰厲,腥穢醜惡,直似羅刹變相,由不得心驚膽寒,無計可施。月姑見他勉強抱著自己,愁眉苦臉,周身抖顫,齒牙震震有聲,分明又是害怕,又是厭惡神氣。想起自己花容月貌,一身本領,什麼人都不肯嫁,偏嫁與這等喪心昧良的無恥懦夫,不禁怒從心起。

  巧姑婉轉地上,正在哀鳴哭訴,見人虎抱了月姑,惡狠狠凶神一般走來。知她心狠意毒,手下殘忍,不由想起惡蠱發難時的殘酷,哀聲疾叫道:「姊姊,你我同胞一母,從小長大,以前飲食起居都在一起,姊妹情分何等深厚。為何為了朱人虎這個喪盡天良的無義之人,害我受盡辛苦危害?如今趙郎被困,我又身中蠱毒,轉眼橫死,你還不容,親自討令,下此酷刑,試問我對姊姊有何仇恨,如此殘忍?」

  話未說完,月姑厲聲喝道:「不錯,你我姊妹以前確實情厚。後來我受這薄情無義的漢人挑撥,屢用陰謀對你加害,你也不曾反抗報復,轉更恭順,本談不到有何仇怨。只是我見你和那個姓趙的先苦後甜,居然真心相愛,不問死活,到底如願,又是一片真誠,全無虛假,而我在用心機,癡情熱愛,卻嫁了這個無恥無情的膿包漢子,我看了太氣不憤,故非殺你不可。這漢人是你的仇人,不先使他死在你的前頭,你也不能瞑目。」

  巧姑聞言,好似喜出望外,「哈哈」大笑,接口說道:「朱人虎,你這豬狗,想不到也有今日。」

  又轉對月姑道:「你今日居然明白過來,蒙你念在姊妹之情,使我眼見仇人死在你手內,我便被妖蠶惡蠱嚼成粉碎,也甘心了。」

  月姑雖然痛恨人虎無良,到底愛之過甚,怒火頭上話雖出口,本意還不想使其受煉魂之慘,只想殺死拉倒。誰知人虎見巧姑俯伏地上,戳指咒駡,與月姑話鋒相對,知道山女心毒,說出必做,決難免死,心驚膽寒之下,正趕月姑回臉看他,面容獰厲,似要發難,人當生死關頭,格外情急,心中一驚,心想冷不防逃走試試,萬一脫身也說不定。主意又未拿准,偶然疏神,把手一松,月姑幾乎跌落地上,不禁暴怒。人虎剛伸手想去搶抱時,月姑已面容慘變,目射凶光,厲聲喝道:「你這無情無義的豬狗!當我非要你抱不可麼?」

  隨說,左手一揚,立飛起一片綠色煙光將身擁住,停立空中。右手惡蠱神牌照準人虎一晃,立有一股黑煙擁著一條尺許長的金蠶惡蠱影子,張牙舞爪,朝人虎撲去。人虎知道厲害,反正難逃活命,也把心一橫,慌不迭縱起一道煙光往側閃避。緊跟著取出青衫老人前賜靈符往外一揚,立有一片銀色神光將全身護住。那條金蠶也正撲到,冷不防神光暴起,躲避不及,當時震成粉碎,血肉紛飛。

  人虎為人機智陰險,被擒入贅那一天,想起青衫老人命人轉賜此符時曾說,此符如善使用,雖然靈效不長,將來仍可仗以防身脫難。因此雖和山女恩愛,從不吐實,也未當面再用,一直密藏身旁。這時因見山女翻臉,忽然想起此符,早就準備,舉棋不定。一見金蠶撲來,深知惡蠱厲害,只要被上身,便被嚼成粉碎。一時情急,貿然取用,只想暫保一時。不料青衫老人道法高深,今日之事早已算就,特意假手人虎除此妖蠶,靈符神光竟生反應,比前兩次強烈得多,兩下裡才一接觸,妖蠶便已消滅。邪法一破,巧姑也占了極大便宜,免卻許多痛苦。

  寨主見狀大怒,伸手一指,面前金鼎中便飛射起一股綠煙,朝人虎射去。人虎想逃無及,綠煙爆散,化為一片血光,將人虎罩住,雖仗神光護身,人已不能行動,只覺四面壓力重如山嶽,奇熱如焚,痛苦萬分,忍不住在裡面悲號起來。月姑本意與之同死,見他身受血焰焚身之慘,又不似趙、王二仇本身飛劍之外還有玉塊寶光護體,不畏火焚。又聽人虎向她哀號求饒,說本來恩愛如一,不曾變心,否則逃走機會不是沒有。只為痛恨仇敵,一時疏神失手,不過素性好潔,月姑深知,聞不得那腥穢之氣,倒是真的,如何不念前情,便下毒手?月姑竟被說動,雖還將信將疑,無奈事已至此,性急心粗,無法挽回。寨主又在厲聲催迫,說強敵將到,速將生魂獻上,以免事起倉促,不易應付。越想越悔,越發遷怒巧姑,厲聲怒喝:「都是你這起禍根苗,害得我夫妻受此罪孽,教你好死,情理難容!」

  巧姑因金蠶惡蠱已死,神牌失了反應,雖然服有蠱毒,靈效要差得多,憑自己的功力,已能忍受,心中大定,料知仙人之言已驗,忙由地上縱起,淒然答道:「姊姊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有何對你不起,如此狠毒?」

  話未說完,月姑見她縱起,越發暴怒,厲聲喝道:「你敢抗我不成?」

  隨說,隨將神牌晃動,巧姑竟如未覺。月姑心想:「金蠶雖死,神牌仍有感應,怎會如此?」

  揚手飛起一股黑煙,待向巧姑發去。巧姑知是寨主新賜的黑煞絲,只一上身,便被綁纏,身受楚毒。又見寨主怒目相視,神態兇惡,決無父女之情。當此用人之際,必任月姑暢所欲為,稍一抗拒,身受更慘。一時悲憤情急,口中哭喊:「情哥哥,你讓我死吧。」

  邊說,邊朝趙霖那幢血光撲去,黑絲也快追上。

  就在這時機危急不容一瞬之際,忽聽一聲冷笑,面前人影一晃,一片碧光過處,白老翁突然現身,伸手一招,便將那大蓬黑絲抓去。再伸右手,發出一面綠光,將巧姑罩住。朝月姑冷冷地說道:「她是我徒兒心愛的人,你父已然許婚,便不是你們的人了。趁早滾開,免遭無趣。」

  月姑仗恃寨主和諸同黨在座,聞言怒喝:「婚姻之事,須憑自願,你問她肯嫁魯勿惡麼?」

  話未說完,白老翁獰笑道:「賤婢無禮,想找死不成!」

  月姑還未及答,猛覺心頭一涼,一根灰白色的妖針長約五寸,正由自己的身上向白老翁手中飛回,知中妖人喪門針暗算,料無生理,忙喊:「女兒已獻生魂,請爹爹為我報仇,殺這妖孽。將我丈夫放掉,不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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