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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趙霖還未答話,王謹已看出那綠絲形如蛛網,隱浸羽毛之內,知中邪法。聞言先將玉塊取出,如法施為,一片白光照向鸚鵡身上,立時展翅而起,朝趙霖懷中撲去。大聲間道:「主人見到我巧姑姑麼?她被妖入魯勿惡擒去了。」

  趙霖聞言,又驚又怒,追問原因。

  原來鸚鵡先在楊姑寨外發現來了妖徒,邪法厲害,驚逃一旁。後見妖人被殺,趙、王、巧姑三人分騎鸞、鶴飛走,本要趕去,在空中遇見女仙平旋,將其喚住,問了幾句話。平旋和兩同伴女劍仙飛走,鸚鵡趕到山口下落。這時巧姑因知叔祖龍鐵子恨極乃父,惟恐趙霖求藥不允,心中憂疑。又想叔祖法力甚高,大師祖又同了來,自己決隱不住。便朝崖跪倒,正在通誠祝告,求叔祖救她一命,使與趙霖結為夫婦。忽然身後一陣陰風吹來,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回頭一看,乃是一個華服少年,自稱:「我是你叔祖派來,接你去往後山拜見,以防被外人看出。」

  巧姑不知是妖人邪法幻象,聞言心喜,鸚鵡一到,便聽出那是魯勿惡的口音,見巧姑已被妖人邪法攝起,正往後山飛去。為主忠義,一時情急,忙用鳥語告知空中駕、鶴,自己也附在駕背之上一同追去,連用鳥語在後疾叫。靈鶴更是性如惡火,剛一追近,張口便將內丹噴出,朝妖人射去。

  巧姑飛出不遠,見那少年雖然假裝老成,並不近身,所用遁光卻是左道一流,暗忖:「公孫師祖隱居東極大荒山無終嶺修道多年,雖是旁門散仙,法力極高,並無邪氣。方才還見他師徒相對下棋,如何暗中派人來喚、這人又是一身邪氣。難道妖人還敢當著他師徒面前鬧鬼不成?」

  心生疑慮,正要盤問,回顧下面立處,巧姑剛剛飛起,同時又聽駕、鶴、鸚鵡連用鳥語報警,電馳追來,知道上當,忙喝:「你是何人?」

  話才出口,駕、鶴已相繼噴出內丹朝妖人射來。妖人倏地回身,怒喝:「扁毛孽畜,要找死麼?」

  揚手便是一蓬暗綠色的光絲暴雨也似朝後打去。鸞、鶴如非逃遁得快,幾受重傷。就這樣,還中了一點邪毒,各不相顧,逃出不遠,分別下墜。鸚鵡逃時,瞥見巧姑發出血焰又想要對敵,一片碧光閃過,便被妖人攝走,並未去往玉龍山頂,所去似在山南大竹峰一帶,底下便不知道了。正在穀中掙扎悲鳴,趙、王二人便已尋來,聽完前言,好生憤恨。

  鸚鵡原是墜地時被樹枝擦傷,甚是輕微。力勸趙霖,說主人巧姑服有蠱毒,勿惡動強,只是找死。勿惡邪法厲害,最好尋到駕、鶴,同往救援。說時,耳聽破空之聲,一道妖光正由山南往玉龍山頂大寨飛去。鸚鵡說那是勿惡遁光,巧姑姑並不在內。二人一想:「勿惡定把巧姑藏起,此時已飛大寨,如往尋他,時機未至。不如依了鸚鵡,先去救駕、鶴,再去救人,以免地理不熟,難於搜尋。」

  便駕遁光,令鸚鵡領路,尋到一片森林當中,鸞、鶴果在裡面,被好些毒蟲惡蟒圍困,身上繞著好些綠色妖絲,周身亂抖,比起鸚鵡還要痛苦得多。互相背抵背,蹲伏地上,各噴丹氣,護住全身,與那些毒蟲惡蟒相持不下。二人知道又是月姑鬧鬼,不由怒從心起,雙雙一指飛劍殺上前去。那些蟲蟒一見飛劍,紛紛驚竄,已是無及,吃二人劍光追上,一齊殺死,滿地腥血四流,臭不可聞。再將玉塊寶光一照,邪法立破,駕、鶴同時起立,朝二人點頭謝恩,並和鸚鵡相對急叫。二人因三靈鳥熟於地理,令其分頭搜索巧姑下落,二人也朝山南一帶尋去。

  二人三鳥,在山南搜尋了一個多時辰,飛行迅速,山南一帶幾被踏遍,所有崖洞全都找到,哪有人影,人鳥分合了好幾次。最後鸚鵡尋來,朝二人連聲悲鳴說:「此時月上中天,山堂上山人寨舞已快開始,主人再不前去,便算失約。主人無妨,巧姑姑中有蠱毒,定必發生反應,比死還要痛苦,巧姑姑現為妖人藏起,因有邪法遮掩,查看不出。為今之計,只好先往赴約,免得巧姑姑受那活罪。並還可向老山主揭發陰謀,說妖人將她藏起之事。」

  趙霖因尋巧姑不見,方寸已亂,便照所說行事。本意暫免巧姑蠱毒發作,少受痛苦。人烏剛一分開,待往大寨山堂飛去,猛瞥見一道妖光由山頂往斜刺裡飛去,飛遁神速,晃眼便在遠方危崖之上降落。二人見遁光與勿惡相似,疑心巧姑藏在當地,好在去向差不甚多,立往尋蹤。兩地相隔頗遠,二人遁光又沒他快,正飛行間,鸚鵡同一異鳥忽又飛來,趙霖忙按遁光,伸手接住。鸚鵡急叫道:「主人快去,我在高空望見鸞、鶴已被妖人制住,定必不肯降伏。巧姑姑也似被困在彼。再遲一會,就來不及了。」

  二人立催遁光隨後趕去,還未到達,便聽震天價一聲霹靂,前面山凹中滿地金光雷火橫飛亂閃。遙望崖下,好似倒著一具死屍,一道遁光正由對面飛來。近前一看,正是女仙平旋,見面便道:

  「山堂寨舞已然開始,二位師兄少時便須前往;否則,妖人神火一燃,巧姑所受痛苦就大了。小妹所殺妖人,便是勿惡所差,本意令他埋伏當地,想把魯孝師兄誘去,暗中加害。不料被淩雪鴻師叔得知,令我同了李師伯的二弟子阮師兄分頭趕來,破了邪法,將其殺死。可笑這廝毫無義氣,同黨為他慘死,他卻貪看山女歌舞,如無其事。現已準備用幻象,和魯師兄動手,放出妖師所煉神魔,猛下毒手,以免事後他娘責問。其實他娘醜仙人魯瑾,已得睡尼潘度的真傳,此事怎瞞得過?如非奉命守山,師父不回,不許外出,早已趕來。這廝窮凶極惡,他娘溺愛不明,不必說了,便魯師兄也百計維護,能否避免這場大劫,尚不可知。二位師兄到後,最好只守不攻,挨到諸位師長到來,免卻好些危難。巧姑難尚未滿,再說此時也不宜與之相見。我還有事,請快走吧。」

  三人原是且飛且談,已離大寨不遠,瞥見前死妖人岸下又飛起一道金光,甚是眼熟,平旋驚道:「阮師兄怎又走開?必有事故。待我前往接替吧。」

  說罷,仍往回路飛去。

  二人遙望山堂高居玉龍山後,近頂之處一片平陽,絕頂偏在山堂之西。一條廣約五六丈的瀑布自頂倒掛,順著崖頂斜坡急瀉,落向下面廣溪之中,再順溪勢蜿蜒曲折,由山堂側面花林中盤旋出沒,繞著平崖邊沿,到了後山崖畔,再一落千丈,往那絕壑之中飛墜。那溪並不甚深,妙在與那瀑布同一寬窄,剛巧承受,月光之下遠望,宛如一條銀龍滿山飛舞,勢甚雄奇。平崖上面,到處松林參差,清陰交被,香光浮泛,花影扶疏。月下蘆笙處處,歌聲四起,一對對男女山人互相擁抱,載歌載舞,出沒掩映於花光月影之中。更有趕郎山女,求偶少男,各著豔裝,身圍獸皮,裸著臂腿,或唱豔歌,或吹笙笛,互相引逗,捉迷藏也似。往來馳逐于山巔水涯之間,月下看去,仙景無殊。

  山堂正對瀑布,乃是一座兩層樓房。因寨主精通法術,性喜興建,愛植花木,經過多年修建佈置,甚是整潔崇閡,樓只兩層,其高竟達十丈,占地數畝。樓前大片平臺,雕欄玉階,碧瓦朱簷,華美莊嚴,有勝王宮。樓上環著一圈回廊,也甚寬大,上面立著不少男女山人,正在憑欄下望。平臺當中,一個丈許大小,上飾黃金的寶座,前面一座金鼎。左右百餘個男女山人,各持香花樂器,羽葆儀仗,戈矛刀劍之類,侍立兩側,泥雕也似,毫不轉動。

  寶座兩旁,分列著十多個玉石座位,十來個男女妖人分坐其中。當中寶座卻是空的。這時好些少年男女山人,在下面配好了對,便由左側花林中相攜相抱,時分時合,一路歌舞而來。到了平臺之下,一同下拜。起來歌舞了一陣,再邊跳邊唱,往右側臺階下歌舞而去,一會沒入花林深處不見。似這樣一對接一對,越來越多,一時花光映月,歌聲入雲,人影驚鴻,蘆笙匝地,雖是山人盛會,也另有一種自然美妙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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