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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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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乃是一片斷岸,江流幹尺,勢甚奇險,向無人跡。雙玉人還未到,便料這等荒涼隱僻的危崖斷岸,定有仇敵潛伏,路清才會來此。早就留心,借著沿途山石林木掩身,向前飛馳,江岸業已在望。方覺江流嗚咽,夜月淒清,山野無人,景物陰森,令人不耐,忽聽前面崖石後面喊殺呼喝之聲,跟著,便聽路清喝道:「你們藤舟業已被我斬斷纜索,歸途已斷!兩個被我殺死,一個受傷倒地,滾落江中。不如快些投降,聽我吩咐,免得送命!」 雙玉知他獨鬥山民,已占上風,心中大喜,方喊:「清哥,我來幫你!」 目光到處:瞥見兩個手持刀矛的敵人正和路清拼命,相隔不遠還倒了兩個,看那意思,似想生擒為首敵人,留下活口以便拷問。那叫馬財的漢人並不在內,心疑已為路清所殺。正往前縱,忽見離地丈許高的一堆怪石頂上似有人頭一閃,忙把身子往崖下一偏,輕悄悄繞路上去,見是一個中年漢人,手裡拿著一根弩筒,註定下面,欲發又止,似想暗算,因聽自己發話,又想由上面溜下,神態甚是驚慌,料是馬財無疑。耳聽路清在石堆下面大喝:二妹先不要來!可代我留神追那漢人。這兩山人上了這廝的當,一味拼鬥,卻將馬賊放走。如被逃回,是個大害,千萬將他物擒才好!」 雙玉聞言,也未回答,看出馬財咬牙切齒,一手持刀,一手拿了弩箭,正往後退,並未發現有人掩上,忙將身子往石角後面一掩。馬財似因敵人不曾看破他的藏處,又見後面無人,月光如晝,膽便壯了幾分,剛把腳步加急,走不幾步便到石角前面,吃雙玉縱身上前,手起一劍,先將弩筒打落。馬財早就成了花古拉的死黨,好些事情都是他的壞主意,上次二女過江比武曾經眼見,深知厲害,一見石後飛出一個白衣女子,還未看清容貌,便知是符家二女之一,心已發慌,哪裡還敢硬敵!事出意外,再想縱逃業已無及,當時跌翻在地,雙玉剛把手中刀奪過,將人綁起,忽聽怒吼連聲,二人似已倒地。剛喊得一聲:「清哥,馬賊被我捉住了!」 路清便縱將上來。 見面一談,才知那病人本是葡萄墟另一寨酋之子,被弟兄叔伯陷害,逃過江來,仗著以前常代他本寨已人過江交易,精通漢語,對頭見他遠走過江,又未窮追,便將姓名改掉,拿了逃時所帶金沙,建起田園,一面經商,頗有積蓄,人也頗好,非但野人山下大小部落形勢虛實全都知道,並還常時有人和他偷偷來往。早在上月,便聽人說花藍家老酋老來雖然改了脾氣,但他好色如命,當時雖聽南洲之勸,會散之後,便將花古拉吊起毒打一頓。本要按照寨規處死,為了狗子還有許多死黨,恐留後患,想要拷問明瞭再殺。不料逆子天性兇狠,自知必死,任他毒打,一言不發。 老酋不願人知,原在密室行刑,身邊只有四個武士,怒極之下,自己動手,打過一陣,人已有些疲乏,火性也退了幾分,等到奔往內寨想要拷打寵妾,不料那妾乃山寨中有名的美人桃花娘,性雖淫蕩,人卻機警,陰險非常,早就看出不妙,知不能逃,便在茶湯內下了一點春藥,一面假裝睡熟,裸臥竹榻之上。老酋竟不忍殺害,於是種下禍根。先被淫婦花言巧語推了一個乾淨,跟著又被蠱惑,將花古拉押往後洞去做苦役,一面卻在暗中勾結,待機發難。別的子女看出狗男女不殺是將來大禍,幾次力勸,均因淫婦為想取得老酋信任,格外巴結,老酋從未受過她這樣好處,色令智昏,又見那寵妾時常痛哭流涕,自怨自艾,已為所惑,忠言逆耳,一句不聽。 到了上月底邊,花古拉又和寨中女巫通姦,勾結一起,假託神命發難,竟將老酋害死。這一場大兇殺,死了不少的人。老酋還有好些子女,沒有勢力的,逃走不及受人宰割,有點勢力的,打敗之後落荒逃竄。到了本月初間,雖然勉強平定,但是全體山民俱都不服。最後狗男女和妖巫商量,由妖巫出面,說:「那三件祖傳之寶業已由老寨主交下,但那藏處十分隱秘,目前月令不佳,要在百日之後才可出世。到時不能拿出,我和新寨主夫婦願受火刑,向神贖罪。」 眾人雖是半信半疑,懾於凶威,也不敢有什異動。馬財這人一味貪財,只給他錢,什麼都做。那病人與他彼此曾有來往,前日曾與相見,只不知此來何事。 路清向那病人仔細探詢了一陣,問明來敵暗中往來泊船之處,便趕了來。馬財果因兩次撲空,死傷多人,強勸眾山人回去,約人再來,不是風浪太大,早把藤舟開走。路清到時,馬財和眾山人正在江邊飲酒說笑。因其人多,自己沒有幫手,上來先將藤舟纜索斬斷,殺傷了三個。馬財看出厲害,當先溜走,只剩兩個為首的打算拼命,糾纏不已。馬財乘機溜走,伏在崖石上面,正用毒弩想要暗算,被雙玉趕來擒住。路清先聽他喊了兩聲,底下便無回音,心中一急,立將兩敵用暗器殺死,循聲追去,忽聽招呼。雙方會合,照山人所教除根滅跡之法,連屍首一齊棄入江中,匆匆趕回萬花穀。 南洲本來認得馬財,知道這類好惡小人最是怕死,何況被擒以前,路清又將下餘五個全數殺死,一齊拋入江中,稍微威嚇,必能說出真相。先將主意打好,胸中有了成竹,問完路清殺賊經過,未及拷問。偶一回顧,見雙玉立在身旁,正和路清低聲說笑,似嗔似喜,眉目之間,深情自然流露,路清更是滿面笑容,一雙俊目註定雙玉,聽她低聲埋怨,不住賠話。看出二人情愛越深,不禁勾動平日心事。心中一動,便將馬財丟開暫時不問。先把路清、雙玉喊向一旁,故意正色問道:「清兒,你怎這樣大膽,不告而行!我今夜來時,先想和平應付,只要見到他們,索性好言相告,說花古拉的祖傳三寶雖不在我這裡,但我知道底細和那藏處。花古拉自必命人求說,我再以此要挾。照我心意行事,本定一人不傷,你卻將他們全數殺死。事已鬧大,萬一激怒花藍家,領了全寨山人來此尋仇,江邊三鎮這許多人的生命財產,豈不因我數人一時意氣用事,一齊斷送!如何問心得過呢?」 路清自拜南洲為父,和雙玉每日一起耳鬢廝磨,情愛本就越來越深,雙方又是志同道合情意相投的少年情侶,路清早就有了婚姻之想。只為南洲平日只管開通,不講男女之嫌,對於路清更是慈父而兼嚴師,和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但是人最方正,路清不敢當面請求,也不好意思公然出口。又見雙玉雖比乃姊天真,平日相見,言笑無忌,人卻自然端正,看意思好似把自己當作親哥哥一樣,形跡上雖極親密投緣,任憑自己同出同進,形影不離,但她嫵媚之中,另具一種高潔英爽之氣,仿佛一朵有刺的玫瑰花,心雖愛極,卻不敢隨便用手去觸,上來又錯了主意,不該拜南洲做義父,已有兄妹名分,再要結為夫妻,難免被人笑話,話也不好出口。 自己一個貧苦無依的牧人,好容易機緣湊巧,遇到這樣好人,相見不久,便由長工做了對方愛徒義子,一直都在蒙他恩待,萬一把話說僵,好事不成,還要負愧離開,從此絕望,再想見面都難。如被恩師知道,必還要怪自己壞了品行,忘恩負義,從此更無容身之地,甚而逐出師門,連想習武上進俱都不能。越想越可慮,心中憂疑,休說稍微親近,連一句錯話都不敢說。可是男女情愛宛如初生起來的烈火,只有越燃越旺,一任怎麼壓制,終於情不自禁,何況雙玉情苗也在怒生,當然心心相印、互相關切到了極點,表面上誰也不曾有所表示,但在朝夕相聚之間,無形中卻具一種極微妙的吸力,不知不覺,有影皆雙,不論行止出入,何事何地,只要相見,由不得便湊在一起,誰也不舍離開,不過二人均極規矩,沒有現於言語罷了。 自來旁觀者清,局中人日久成習,毫不自知,外人卻早一目了然。休說南洲,便是平日見面的人,也都看了一個明而且白。路清有時也曾想到,異姓兄妹不應這樣親密,偏是忍耐不住,近來求婚之心越切,神情自然比前顯露。自己也常忽然警覺,因見義父對他恩深義重,始終那麼信任厚愛,從未說過一句,自己尚在心跳臉紅,對方仍和沒事人一般,幾次過去,也就放開。這時,因雙玉怪他為何孤身涉險以寡敵眾,雖是滿口埋怨的話,但那情深一往、無限關心的辭色,只更使人感慰。心正高興,忽見南洲面色一沉,喊向一旁,開口頭一句便說他大膽,誤以為他和雙玉親密情景被義父看出,不禁大吃一驚,急得心中怦怦亂跳。後雖聽出南洲是指多殺來敵而言,但覺義父平日人最和善,從初見起,老是那樣滿面春風,從未說過一句重話,這樣嚴厲的面容,尚是初次見到。不知南洲有心相試,又誤以為心中有話不好出口,借題發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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