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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孫壽笑喝一個「好」字,便把那茶杯粗的鐵棍拿在手裡,只一繞,便和長蛇一般盤成七八圈繞向背上,然後抓住一頭一抖,立時挺直,又成了一根直棍。笑說:「你且試來,只有老夫一半,便無話說。」

  黑摩勒道:「各人手法不同,功力深淺總看得出。」

  隨將石球拿起,用手一掐便碎了一塊,再用兩指一捏,照樣成了細粉。似這樣,一會工夫便將那碗大實心堅石連掐帶捏成了一堆石灰。跟手抓起鐵棍,接連幾彎,亂盤成一圈,然後故意說道:「我人小棍長,沒法復原了。」

  隨用二指朝那鐵棍夾去,隨手立斷。剪未一半,孫壽面容突變,方喝:「不必賣弄!還有一件。」

  話未說完,猛聽一聲怒叱,由下面飛也似縱上一人。眾人一看,正是惡麻姑褚慧,如飛趕上,見面大喝:「孫老俠,此是查三姑多事。我不須人相助,待我與這黑鬼一分高下。」

  說時,孫壽已由身後囊內把手一揚,只見一根接一根,精光閃閃,一線銀電也似,朝左側一株粗約兩抱的大樹上釘去,晃眼那長約三寸、兩頭尖的鋼梭不下三四十根,一齊釘人樹內,與樹齊平,釘成一朵梅花。

  未等開口,惡麻姑便自縱到,說完,回手一揚,照準黑摩勒就一劈空掌。黑摩勒笑喝道,「久聞惡麻姑的大名,我倒看看你內家罡氣有多厲害。」

  隨說,把手中鐵餅往上一揚,只聽砰的一聲,黑摩勒用多半段鐵棍揉成的鐵餅,立被那一掌打扁了好些。黑摩勒笑道:「果然有點門道,我也還你一下。」

  隨將鐵餅甩掉,也用左掌劈空打來。惡麻姑這一掌用了九成力,滿擬所練內家罡氣曾下一甲子苦功,從未間斷,黑摩勒縱精此道,功力決不如自己。哪知對方天生異稟,得有異人傳授,人更精靈狡猾,先用鐵餅試出她真力罡氣稍強,表面還手,實則寓守於攻,並不和她硬碰,專用卸字訣,然後乘隙反擊。

  這類施展內家罡氣的劈空掌,打人時必須防到對方反擊,否則無論功力多深,中上一下也是不輕。惡麻姑因上來一掌,黑摩勒手中鐵餅雖然打變了樣,人卻一動不動,看出厲害,不敢大意。又見對方時快時慢,時輕時重,能躲就躲,並不一味用掌風來擋,稍有空隙立時反擊過來,來勢又快又狠,暗忖:「小黑鬼名不虛傳,所用寶劍更是神物利器,自己那口神魚劍恐非其敵,萬一失敗,多年成名付於流水,以後如何做人?」

  不敢怠慢,於是雙方各在丈許以外揮動雙掌,環成一圈,劈空對打起來。只聽掌風呼呼亂響,一下打空,掃在左近樹石之上,立時粉碎,打了數十個照面,棋逢對手,難解難分。

  秦瑛等見兩下越打越猛,知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東方霞所約排解的人怎還未到?方自愁慮,一面和黑摩勒打暗號,令其不可施展殺手;一面元礽夫妻更朝惡麻姑連說好話,請雙方停手罷戰。孫氏夫妻本想出手,一則雙方單打獨鬥,不便上前,又見對面敵人許多,並無鬥志,反倒苦口勸解,漸漸悟出事由誤會,也在旁相助解勸起來。惡麻姑久戰不勝,又見東方母女不曾在場,以為她母女偏向敵人,左右為難避而不見,越想越恨,怒喝:「小黑鬼休要逞能!似此打到幾時?我無暇和你糾纏。可將你那寶劍施展出來,與我見個高下。」

  說時伸手拔劍,一道寒光方自出鞘。黑摩勒知她劍術不是尋常,大喝:「我已再三相讓,真要分個高下不成?」

  隨說,伸手一招,旁立鐵牛早把乃師所交長劍如飛捧過。黑摩勒手伸處,一柄帶著丈許長芒尾,宛如一泓秋水的長劍也自隨手而出。惡麻姑見對方寶劍宛如靈蛇吐焰,閃爍不停,劍術不說,但論敵人的劍,也自相形見絀。心方一驚,自知敗多勝少,剛咬牙切齒,把心一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秦瑛見東方霞所請異人不來還在其次,朱靈風夫妻怎也不見?黑摩勒已將劍拔出,眼看雙方快成死鬥,除了靈鳳,無人能止得住,心中愁急萬分,正催元礽快將黑大哥攔住,忽聽空中有一女子哭喊:「師父停手!」

  抬頭一看,絕壑對面孤峰上有一女子,用一根長繩攔腰系住,由峰頂向外凸出的怪石之上懸將下來,手持一劍,高聲哭喊,正是東方霞。這一來眾人全被鎮住,元礽、秦瑛、黑女、紫煙四人更急得跳腳直喊:「霞妹不可如此!快請下來,有話好說。」

  元礽更乘機抱住黑摩勒,跪地求告起來。

  東方霞懸處就在對面峰頂,雖不甚遠,但是中隔絕壑,下面利石如林,眾人休說無法飛渡,就過去也無法走上,必須由下面繞越過去。鹿生、黑孩兒、童興、江明四俠見狀早如飛往下馳去。東方霞將手中劍擱向長索之上,高聲哭喊道:「師父如念弟子苦命,雙方釋嫌修好,感恩不盡。否則弟子雖蒙秦姊姊厚愛,親如姊妹,但是恩師與母親由此失和,弟子如何為人?只好用劍將索斬斷,不想活命了!」

  說時,又聽遠遠哭喊之聲。眾人側顧山下,又有兩人相繼如飛而來。

  惡麻姑自見東方霞懸身半空,始而也是滿臉驚惶,趕向崖前把手連搖,正要開口。一眼瞥見對面峰腰上有一崖洞,似有人影一閃,再定睛一看,這面峰上也有一根長繩直垂壑底,因在鬥處側面,看不甚全。忽然醒悟,忙即改口,戟指大喝道:「徒兒,你要拿死來要挾我麼?」

  東方霞哭喊道:「弟子不敢!師父既不開恩,也罷。」

  東方霞原是情急無計,想下這條苦肉計,以為師父鍾愛,決不忍她葬身絕壑,一聽口氣不妙,暗忖:「我雖得嫁徐郎,母師失和,萬事由我而起,以後何以為人?」

  一時悲痛過甚,犯了烈性,那口劍又極鋒利,風力太猛,無形中已被割斷了一小半,哪再禁得起橫心一按?當時中斷,由相隔二三十丈峰崖上,往那絕壑之中直墜下去。

  眾人見狀全都膽寒,無礽、秦瑛更是跳腳哭喊,飛一般往下想縱。惡麻姑、黑摩勒雙雙搶上,一人一個將二人攔住,剛喝:「你們要作死麼?」

  隨聽身後有人喝道:「還不是你這孽障害的!」

  話未聽完,對面壁洞上忽飛起一根長繩,繩頭上系著一個女子,由對峰越崖飛起。東方霞人正下落,吃那女子喊聲「霞妹不怕」,一把撈住抱緊。二女身形微微往下一沉,便被那根長繩帶住,臨空往崖這面飛將過來。同時下面又縱起一條人影,朝那長繩一劍斫去,當時斬斷,伸手一擋,二女同時下落。隨一老道婆如飛撲上前去,正是八指神姥,抱著東方霞便大哭起來。

  原來靈鳳昨夜無意中發現東方霞獨自一人帶了一條長繩,偷偷跑上對峰,將繩系在怪石之上,人縋下去試了試,再援上來將繩藏起,匆勿回觀,慫恿乃母,令往回雁峰去求青蓮大師講和。靈鳳知她將用苦肉計,惟恐萬一短見或是一時疏忽,弄假成真。青蓮大師閉關已久,惡麻姑又不好說話,連夜趕往附近好友小鐵猴侯紹家中,借來多年未用的百丈飛索,令呂氏雙俠藏在祝融峰頂,以作接應。對面峰腰恰有一洞,除了呂氏雙俠和丈夫,誰都不曾告知,自帶飛索,天明前便由對峰飛將下去,藏向洞內待機救人。飛索甚長,先垂壑底,又在峰側,所以眾人均未發現。惡麻姑本已心軟,因是行家,認出飛索來歷,知道有救,又疑兩下串通,心中有氣。不料決裂的話還未出口,人已從空下墜。一見眾人哭喊情急之狀,心中也甚憂急,剛趕向前把秦瑛攔住。靈鳳已照預計把人救回。李玉琪雖知愛妻劍俠中人,畢竟形勢奇險,不等蕩向這面峰上,縱身接引,將索斬斷,一同走上峰來,雙方已然和解。

  後來那人是一白眉毛的老尼,身著白衣,生得慈眉善目,面如紅玉。惡麻姑見是前日叩關不應的老前輩青蓮大師,忙即跪下。大師隨向二人笑道:「出家人最忌殺孽,無論是誰傷亡,都是作孽。如非有人解救,豈非罪過?我與你兩家解和吧。」

  惡麻姑經此一來已然消氣,東方母女又在旁哭訴,直說好話,越生憐愛,笑問黑摩勒:「你意如何?」

  黑摩勒笑道:「青蓮大師前輩神尼,有她老人家出面,你便打我,也不還手。」

  大師笑道:「善哉善哉!貧尼此來也是多此一舉,我回山去了。」

  東方母女和惡麻姑,隨請眾人同去觀內款待。眾人全都應諾,拜送大師之後,同去觀中住了一日。次早留下查三姑守廟,只孫氏夫妻作別回去,余人一同回轉仙都山。

  男女雙方見過師長母親,便即成婚。元礽因見東方霞為他出死人生,大為感動,對於二女一樣恩愛。由此夫妻三人一同隱居山中,白頭偕老不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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