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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五十六、桑盆子大鬥地趟刀

  原來按照為首諸俠預計,小賊拜堂成親之時,君山水寇吳梟這面定有多人前往觀禮,乘其人數分散之際突出不意,驟然發難,成功必較容易。此舉如在日裡也還難免於費事,也是群賊惡貫滿盈,機緣湊巧,妖道阮三元故意討好吳梟,造些妖言,推說新夫婦須在半夜成親才能大吉大利,避免兇殺,經此一來,君山這面許多凶孽惡賊雖因夜深被妖道留住,一面還要表示自家身份,不肯往湊熱鬧,所去都是一些二三流的賊黨。此舉卻有許多好處。一則許多著名凶孽雖然聚在一處,不曾分開,因覺吳賊聲勢強盛,從此勾結一起,既可為所欲為,又可借此求取他年富貴。一個個趾高氣揚,互相標榜,都以公侯將相自命,得意洋洋。主人對於這班同夥賊党又極殷勤,賓主雙方只知淫樂縱飲,放言高論,滿口大話,越說越得意,酒也吃得越多,多半吃醉,無形中減去許多力量。

  二則首要人物和一些地位較高、本領最強的外來能手多在君山大寨,湖心洲這面群賊雖然人數甚多,真有本領的能手卻沒有幾個。獨手丐又在事前埋伏下尤延、胡修、仇雲生等一些極好的內應,非但佈置周密,一觸即發,哪一面全都想到。中間並有許多被老少諸俠先後收服的賊黨。那大一片水寨,十之七八是自己這一面,癩和尚等棘門三俠又帶了好幾千義民,化裝當地土人,守在對岸。到時只消一個信號,便將停泊岸旁的船連成一條浮橋,立可殺進莊去。無論分途下手,單獨發難,均可互相跟進,分別擊破,無須再有別的顧慮。既免自己這面能手分配不開,新來義兵地理不熟,容易被賊漏網,又兔雙方發生混戰,水面上不比陸地,湯八夫婦所帶義兵精通水性的只數百人,一個不巧便多傷亡。雖是必勝之局,多傷了人也是不值。照此情勢自合心意。

  獨手丐、真布衣更是機警敏捷,料事如神,一聽婚禮改在半夜舉行,少去許多顧慮。好在近年君山湖心洲等幾處賊巢在水寇惡霸坐鎮之下,所有這幾處的廟產土地均被霸佔,不是賊党莫想踏進一步。遠近水旱人民均知這幾處所在和皇宮禁地一樣,休說越境一步,便在附近水面上經過,相隔所立界牌標記稍近,便被巡船喝住。好了只罵上一頓,將船放走,還是萬幸;否則人船兩空,連命都保不住,誰都視為畏途。只管這場親事辦得那麼奢華熱鬧,前往看熱鬧的遊船也須經這兩起惡霸賊党細心挑選,知是紳富人家,還要有點名頭來歷的人們才得允許。常人只能在相隔老遠的高地和水面之上看個遠景,沒有一個敢於走近。

  先前時聚時散的大小漁船均在群賊所圈出來的巡查圈外往來遊動。這些均是大俠湯八和童天保夫婦暗中帶來會水性的壯士,假裝看熱鬧的漁船,徘徊水面之上,準備待機而動。真正本地人對這男女兩家水寇惡霸十九咬牙切齒,看了這等場面,想起都是被人家刮去的血汗,只有痛心,真個存心看熱鬧的人極少。就有一些,相隔都遠,到了夜靜更深也各歸去。那些稍微有碗飯吃的人家又都恐怕坐船遊湖容易招災惹事。群賊高興頭上,自然不會受害,被他看出虛實,認作可擾之東,豈不又有後患?因此是在場觀禮看熱鬧的差不多是一類人,便非男女兩家親友,也是大同小異,性質相等。另一面便是諸位英俠率領的義民壯士,無形中成了兩起對立的人,端的界限分明,各走一邊,表面上暫時卻看不出來。

  而君山這面水寇平日更是猖狂。往往大白天裡公然大張旗鼓攔截過往商客,往來湖口岳陽樓前一帶,滿載而歸。當地文武官吏不是畏賊如虎,惟恐得罪,便是互相勾結,狼狽為奸,巴結都來不及,哪裡還敢過問。日子一久成了司空見慣,即便殺反了天,官府照例裝聾作啞,若無其事。諸俠早已通盤籌計,改變不了多少,互一商談,知道時機成熟,無論何時均可動手。正要暗中通知自己這面的人,忽又接報,又有幾位得力幫手由荊門、武當、關中各地相繼趕來,已早到達。為想暗中相助,專防漏洞,又因為首二位老俠當日往來指揮,行蹤飄忽,不大好尋,故未相見,少時便來會等語。

  獨手丐聞言,立傳密令,將預計再略微改變,吩咐各路英俠各自為政,按照當地形勢隨時發難,不必一定等什信號。席、真二俠本定去往君山暗中主持,剛由隱僻之處縱上仇雲生所備快船,南宮李忽又趕來報信說:「賈二先生業已把人帶進山去,令其轉告,湖心洲惡霸莊中雖然能手不多,內中也有不少惡賊大盜。女賊吳碧雲更非弱者,專憑李玉紅、段無雙所帶男女諸小俠和尤延、胡修等內應恐還不能勝任。雖然事情必成,如其下手神速,防禦周密,自己這面便可不傷一人,手到成功。」

  並說:「君山那面可由賈二先生與歐陽笑翁代為主持,請席、真二位老俠帶了癩和尚、小啞巴專顧湖心洲這面。雖然兩下動手時互相呼應,但可各自抓緊時機隨意發難,無須等候,以免延誤。」

  席、真二俠聞言越喜,重又退往水寨之中。君山之事改由賈二先生、歐陽笑翁和同來諸位老少英俠主持一切。本來就是隨機應變,見機行事,比預計已要提前些時。為了君山賊黨均精水性,非但水面上巡查周密,快艇巡船往來如梭,連水底也時有賊黨往來窺探。諸俠雖知吳梟此舉全為當著許多新歸附的賊黨耀武揚威,表示他的兇焰氣勢,便是這些水上巡查的小船做的也均是表面。除卻故意逞能、賣弄威風而外,誰都沒有當他真事,決想不到危機密佈,轉眼爆發。

  下起手來並非難事,到底不可不防,稍微泄機便要多費手腳。因此湯八夫婦親身率領的一些義民只管精通水性,依然守在漁船之上,不肯輕舉妄動,而童天保手下那些快船也還不曾全數開進。二俠想等湯、童諸俠所領水軍按照預定與君山後面那些來船遙相呼應,由大而小,將整座君山包圍過來,再行發難,並沒想到反在小賊湖心洲拜堂以前發生變故,不等水上包圍停當便動起手來。事情也真湊巧,否則內兩首惡死得稍慢,另兩異派凶孽定必趕到,與之合流對敵。事雖一樣,諸俠這面的傷亡卻所難免了。

  當小賊夫婦所乘龍鳳舟開走之後,群賊原是通宵高會,歡飲取樂。前面演武場上本來搭有兩座大戲臺和一座大擂臺。童天保到後不久比武停止,此時群賊正在看戲作樂。妖道阮三元別有私心,意欲借此考量新來同黨,暗中物色教徒,準備多收服一些黨羽,增加未來威勢,便說:「當中空著一個大台沒有意思,我們將來最要緊的是人才,難得今夜燈月交輝,光明如晝,又有這等盛會,正好請各路英雄登臺一試身手,以武會友。並不一定過手對打,只把自己專長的本領施展出來,由本教主和吳寨主評判高下,分別贈送禮物,並作將來分任官職之用,省得空在那裡。」

  群賊全都巴結妖道,自然奉命惟謹,又多天性強橫,心貪未來名利,打算人前逞能,同聲應諾。吳賊知道當日徒黨太多,高下不等,並還當眾聲言:「各人自練。自然儘量施展,無須客氣。如其是打對子,萬一雙方功力懸殊,不濟的一面便須退下,另一面也只點到為止,以免誤傷,失去以武會友的用意。今日來客不是教主門下同參弟兄,也是我吳某的好友部下,將來哪一路均要用人,不論本領高低均有官做,有財發,也都是自己人。

  即便本領不如對方,也並不算丟人,大家都是同道,本領強弱彼此都有一點知道。本來無須囑咐,自知功力稍差的固不可輕於出手,本領高的也決不會恃強欺人;只為今夜高朋滿堂,內有許多水旱兩路的英雄尚是初見,大家又在酒興頭上,難免小節誤會,傷了本山義氣,不得不把話說在前面。最好單人上臺,不打對子。好在教主頭一個未卜先知,神目如電,便在座的諸位老輩英雄也都行家,本領深淺一望而知。沒有人做對手,反更容易施展,省得心存客氣,有力不施,或因今日喜期,惟恐拳腳刀槍沒有眼睛,萬一誤傷反多顧忌,不知各位英雄以為如何?」

  這班新舊賊党,除童天保夫婦和另外混將進去的少年英俠而外,都把吳梟和妖道當作未來的皇帝和國師看待,自然同聲應諾,贊好不已。吳梟隨命眾人隨意出場,並還指定主人須要讓客,原在本山的人不許上臺。外來群賊知道吳梟借此考驗深淺,一些著名凶孽惡賊上來還端著架子,想等看過一陣再行上場,一些年輕氣盛的賊黨大都沉不住氣,吳梟再稍以眼色示意,立時受寵若驚,稍微客套了幾句便往臺上縱去。吳梟覺著人數太多,時光有限,事前說好每人上場只將平生最拿手的本領稍微施展便罷,不必全數施為。名為是恐對方酒醉之後不宜太勞,實則是防那些無能之輩不知進退,多延時刻,真要遇到好手上去,臨時再行勸說。自來開場沒有好戲,連先上去三個,在常人眼裡雖不算太差,中座這些首惡看去自然不在心上,表面照樣稱讚,暗中卻估計了對方的高下,並還命人取來一本簿子,準備將上臺的人全都打上暗號。第四起上去的乃是馬鈴山大盜,弟兄二人邢大、邢二均善地趟刀,輕功又好,每人雙手分持單刀拐,縱到臺上便上下縱橫,縱躍如飛,滴溜溜滿台亂轉,打得熱鬧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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