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獨手丐 | 上頁 下頁
一六八


  平日避都避不開的強敵死仇,今日相遇,對方不是想有必勝之道,怎會如此?自己一個幫手都無,孤身虎穴,這樣驕敵已是凶多吉少,何況趙飛鴻這個賤人業已變心,雖然本領不如自己,少這一件兵器,暗器卻打得和自己差不多,又深知我短處,也算是個強敵。當此緊急關頭,如何為了一腔妒火忘卻厲害?心念一動,剛故意裝出儘量施展,與敵拼命,將手中鋼輪舞了一個風雨不透,朝敵人猛攻過去。因覺對方知他底細,本領又高,那兩件暗器雖有六十支之多,先後連發十幾支,除上來傷了兩人外均被仇敵打飛,一支也未打中,惟恐發光少時衝殺出去更難。

  再說事出意外,平日所藏的毒藥暗器俱在所居屋內,不曾帶來,非但無法往取,還要防到趙飛鴻趕來用以為敵,中上一支,不消片刻人便周身醉麻脹痛,四肢無力,打中五官要害更是無救,在未殺出重圍以前身邊雖有常備的解藥也無用處。一面停發暗器,專用鋼輪應敵,猛瞥見正面房脊後縱過兩人,一個幼童手裡拿著一件形似青果的兵器還不怎樣,另一少年手中所持正是平日想起心寒、以前並還吃過苦頭的俠尼花明所用日月鎖心輪。

  休說此是手中鋼輪的剋星,敗多勝少,便能得勝,這位老尼更非好惹。前年聽說這對鎖心輪業已傳授門下男女弟子,正是這樣一個美少年。她的門人向不容人欺侮,稍有傷害,無論逃到何處,也必被她尋見,不得好死。敗固討厭,勝也難保,心裡一寒。恰巧打得正急,立時施展平生特有身法和獨門輕功,一個流星趕月的解數,冷不防借著雙方用足全力,兵刃相觸,瑲琅琅一聲大震,彼此都是用力大猛,就勢縱退之際,猛一轉身,箭一般避開沈鴻這面;往西廂房上躥去。

  老賊武功精純,身輕如燕,這一縱便超過了屋脊,連房頂都未沾,端的又快又急,身子懸空,離開房脊還有兩尺,眼看越過,連桑老人也想不到仇敵輕功這樣驚人。又知老賊天性凶毒,出手最黑,遇見死對頭不是萬不得已決不肯隨便退去,來勢又和狂風暴雨一般,分明情急拼命,縱逃這快,大出意外,自己正當往後縱退之際,沈鴻這面又被避開,急怒交加,待要趕過,方想自己輕功不如老賊,未必能夠追上。說時遲,那時快,就這事機不容一瞬之際,又聽瑲琅琅一聲巨響,由房脊後面飛起一條小人影於,恰巧與老賊迎個對面。當時只見兩團寒光一閃,對方身子均未落向房上。

  就這兵刃交觸,互相一震,各自借勁使勁,一個就勢淩空往後翻落,一個身法更是巧妙,用力也猛,看出敵人驟出不意,除卻往後倒翻更無後路,竟乘這一震之勢不往後退,卻往側翻,宛如斷線風箏,又似輕風落葉,淩空接連兩個翻轉,借著手中兵器微一揮舞的勁頭,由房脊上飛縱下來。這二人的身法均極巧妙好看,從未所見;同時又見沈鴻本由正面房上縱起,身已淩空,快要落到西房頂上,瞥見敵我雙方相繼翻落,也就勢把頭一偏,身子一挺,就勢往旁一翻,立時淩空轉側,倒縱而下,身法更是美妙靈巧,由不得同聲喝彩,暴雷也似叫起好來。

  沈、薑二人剛一到地縱將過去,老賊也自翻身立穩,自知不妙,尤其左臂因經兩次兵器猛擊,隱隱酸麻,虎口震得生疼。同時見到這老少三個敵人恰巧分成三面將他圍住,越發情急暴怒,暗忖,老狗相識能人甚多,既為報仇而來,又與童天保合成一起,必有準備,天明前聞報,他那船上始終均有能手,來路好幾層難關均被闖過,可見全是勁敵,看這神氣,四面房上均有埋伏,就此逃走決非容易,倒不如先拼一陣,等到房上的人全數下來,只不像花明老賊尼的門人那好輕功和那手中兵器,仍非沒有逃走之望。還有鎖心輪雖極厲害,共只見到過一次,他那門人未必便得師傳,事已至此,逃決不易,心念才動,瞥見童天保手持鐵流星縱將出來,不禁勾動怒火,剛怒吼得一聲,揚手三枝毒釘打將出去。

  猛覺急風撲面,又聽丁丁丁接連三響,內中一隻毒釘已被敵人反擊過來,颼的一下正由耳旁擦過,慌不迭飛身縱起,不敢再用暗器傷人。定睛一看,先一道寒光正是隔著房脊縱起將他打落的那個快成年的幼童。正面房上另一個少年也自縱落,自己還未看清,便由斜刺裡趕到,似恐主人受傷,先將毒釘打飛。房頂那個拿青果錘的幼童也縱了下來,先前對敵的桑老人非但不曾下手,反將童夭保止住,連手下頭目分三面往房上縱去,看出是要斷他逃路。

  同時又聽趙飛鴻在房頂上喝罵之聲,知難逃走,百忙中剛把心一橫,就這飛身一縱兩三丈、目光一瞥之間,那兩個少年敵人已一左一右帶著寒光當頭縱到,又急又怕,手又有點不大得勁,恨到急處,忘了敵人兵器厲害,揚手便將毒弩、毒釘兩三種暗器一同連珠打出,滿擬敵人淩空飛縱,腳未沾地,勢子萬分猛急,這等迎頭上下亂打決難閃避,只要打中一個強敵便有脫身之望。做夢也未想到這個敵人得有前輩高人真傳,除卻五官要害,便被打中也不能傷,況有鎖心輪專破暗器,還要反擊,根本打他不中。

  等到發出,耳聽丁丁連響,心方一驚,又聽房上有人呼哨,聽出那是來了外敵的信號。想起君山死黨曾有日內再來之言,雖然昨日剛走,往返沒有這快,既是對頭之敵,便是自家幫手,心中一動,剛往旁閃,一聲怪叫,發出一個暗號,為了心慌意亂,只管想到鎖心輪專破暗器,有了警覺,依然揚手抬臂朝敵打去,一面準備避開來勢,用手中鋼輪迎敵。這原是心念微動,轉眼間事。

  這三四方面的動作都是萬分猛急,沈鴻在前,薑飛跟縱在後,老賊膽怯心慌,先打沈鴻三釘兩弩,均被鎖心輪擊退,不曾打中,一團銀光帶著一股急風,一條人影業已迎面撲到,看出厲害,不敢硬敵,剛往側面一閃,第二個敵人薑飛也自斜飛過來,相去只得五六尺,大有淩空下擊之勢,心更發慌,一面連發毒釘、毒弩。因方才房頂一擊將虎口震痛,不知敵人得有王鹿子傳授,內功又好,善用真力,吃過苦頭,未免有些膽怯。

  正打算避開正面,就勢施展獨門手法由橫裡回攻,哪知心念才動,人還不及二次縱避,隨同口中一聲厲嘯,暗號剛發出去,耳聽丁丁急響,忽然警覺,暗道不好,待要停手閃避,已自無及,當時只覺眼前寒星一閃,忙舉鋼輪去護面目,無奈來勢太急,因要往旁閃避,兩個強敵又由正側兩面相繼撲到,鋼輪太大,橫在前面便將目光遮住,再說也無此打法。正隨同縱退之勢橫向前胸,他這裡還未來得及招架,接連兩枚毒釘已由口中打進,左耳又被一毒弩打破一條裂口,連面頰均被劃破,人卻往旁縱起,覺著口中一麻,舌根已被打穿,牙齒也碎了兩隻,方想我命休矣,一面忙將毒釘吐出,一面提氣,打算拼命殺出重圍,只敵人追趕不上,抽空取出解藥,仍有一線生機。

  腳還不曾立穩,耳聽身後腳步之聲,知道又來敵人,恨毒瘋狂。正待施展平生之力,連閃避帶迎敵,用手中鋼輪橫掃過去,猛瞥見寒光耀眼,心慌手亂,竟將身後敵人忘卻,猛力一輪招架上去,來者正是沈鴻,地琅琅一聲恰巧架個正著,方覺手臂一震,跟著一緊,目光到處,百忙中瞥見自己專門用來鉗咬敵人兵器的無敵鋼輪追魂令竟被敵人的鎖心輪鎖了一個結實,對方氣力好似不如自己,強忍傷痛,拼性命用足全力一抖。哪知敵人比他還要高明,隨同一抖之勢,只將手微微一送,再往回一抽,竟將老賊的勁卸掉,輕巧巧奪了過去。當時只覺手上微震,便自鬆開,斷定凶多吉少,情急拼命,又想發那毒釘。

  就這瞬息之間,另外一個敵人也舞著一團寒光追撲過來。本是當頭下擊之勢,忽然變招,往橫裡掃到,人影寒光還不曾看清,就這右臂要抬未抬、心膽皆寒、往後縱退、只在喉中怒吼得半聲的當兒,猛又覺著背心上叭嚓一聲,後骨梁皆被打碎,哇的一聲慘號,本往前撲,又被薑飛一輪打中右臂,翻滾出去丈許來遠,倒地死去。

  後面那人正是盆子,一青果錘將老賊背脊骨撞斷,臟腑皆震,本已必死,何況連受毒釘、毒弩反擊,又吃薑飛一鎖心輪,連那附有毒藥暗器的右臂也同打斷。三人剛一對面,忽聽童天保房上大喝:「三位小英雄休放此賊逃走,這是君山來的老賊死黨,不知何故去而複轉。他聽老賊信號,不知陰謀敗露,只當外來強敵在下面動手,被我穩住,現已縱下,千萬不可放他逃走!」

  話未說完,三人瞥見對面房頂上縱下一人,比老賊年紀較輕,生得尖頭尖腦,左手拿著一根鐵懷杖,右手拿著一柄形似蓮蓬、長約尺許之物。縱將下來,一見老賊倒地,自知上當,因由對面房上縱落,相隔頗遠,正在怒吼,待要趕過,上面的話還未說完,忽由斜刺裡廂房側面小門內飛也似趕來一個少婦,一手拿著雁鱗刀,一手和老賊一樣綁著一個弩筒,哭喊奔來,口中急呼:「二叔快些代我恩師報仇,我和童天保誓不兩立!」

  同時童天保也在房頂喝罵:「這賤人乃是老賊內應,不可放她逃走!」

  三小弟兄先就聽出趙飛鴻暗助主人,殺賊除害,老賊已死,怎會不自量力趕來拼命,豈非自尋死路?剛同聲大喝,待要殺上前去,忽又聽桑老人厲聲大喝:「你們殺那老賊戴彰,為我兒子報仇,由我生擒這賤人,主人還要拷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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