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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二妮自覺以前助紂為虐,心中不安,老恐對方敵視輕視,不料一朝回頭,全都成了親人;這些老少英俠待她極好;淑華、明霞更是樣樣關心,體貼周到,飯食又好;還未吃完,淑華便提議飯後為她添制衣服;晏瑰因她生得高大,又特意把同院人家一問較高大的平房借來與她居住,用長木板將鋪搭起,起居飲食,從頭到腳,沒有一樣不代想到;想起從小生長師門,所見多是慘酷醜惡之事,父母生了兄弟,不久便遭惡報,師長嚴刻無恩,一兄一弟又都那麼兇暴好狡,每一想起便覺煩悶,第一次受到這許多人的溫情和群居之樂,不由心花怒放,感激欲位,由此對於淑華婆媳感恩切骨越來越深,這且不提。

  眾小兄妹,因明早便往寒萼谷從師,晏瑰、淑華日內又要同往小三峽變賣家產,開荒之處業已商定,是在間中附近深山之中,並非峨眉後山,除何紫楓一人暫時留居青峰頂而外,三姑、向四婆和赫連二妮也要跟去,此後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全都不舍去睡。淑華不願他們熬夜、再三勸說,都是隨口答應並不照辦,便自己也是戀戀不捨。後來晏瑰笑說:「他們內功均有根基,雖得一夜失眠,決不相於。二妹雖然剛好,人又這弱,明日可以補睡,也不妨事。既是這樣親熱依戀,共總幾個時辰天便大亮,我令向四婆多做一點吃的,連同方才吃剩的飯菜準備在旁,以防天明前腹饑之用。索性大家談到天亮,送他們起身,我們再睡便了。」

  淑華最信服是晏瑰,眾小兄妹又在連聲請求,二妮更不時拉著明霞說笑,不肯去睡,只得答應。

  光陰易過,一晃東方已有明意,昨日孫登雖來傳話,蒼山三友吩咐眾弟子只在明午拜師行禮,並不限定什麼時候,初次拜師,到底不宜去得太遲。沈煌更因母親體弱,熬了一夜,心雖依戀,想使早睡,勿匆吃飽便要起身。明霞笑說:「你怕娘熬夜疲倦,昨夜大家先睡多好呢。先不捨得去睡,此時天還不曾亮透卻催起身。寒萼穀離此不遠,憑我們的腳程,不過半個時辰便可趕到。三位師長命我們午前趕到,只不誤司徒兄妹所備酒飯便可無妨。我們消消停停,午前起身,趕到寒萼穀拜師之後,再和主人一同宴請師長,決來得及。此後常日均在寒萼谷用功,這一分手,少說也要半年或一年才能與娘和大姨、三姨、四姨她們相見,就是怕娘疲倦,也應服侍她睡好再走,你忙什麼!」

  沈煌忙答:「我想錯主意了。」

  眾人見他對於明霞言聽計從,明霞也是無限深情自然流露,因對沈煌情愛太深,對於淑華也和親娘一樣,難得那麼大方誠懇,既無嫌忌也不故意討好,三人都是自然親切。龍子、珊兒一樣愛重情深,形跡上卻又不同,雙方都是那麼性剛,常起爭論,一會又好。

  袁和尚天生一副滑稽相,本來古怪刁鑽,室中這些人不是尊長便是同門至交,無從發揮,因淑華待人周到體貼,憐他從小孤苦,又是一個小和尚,不似別人還有知心伴侶,雖在一起說笑,有時便覺孤單,偏又死心眼,不肯吃葷,格外關切一點,袁和尚從小孤苦,從蒙師父收養,雖然對他極好,到底是個有道高僧,用功打坐,像這樣溫情,初次得到,由不得通身舒服,覺著對方太好,自然而然生出情感,一口一聲娘,喊個不住,和沈煌、明霞一樣,常時隨在身邊,親熱非常,一聽說走,說不出的依戀難舍,呆坐在旁,眼望淑華,心中不舍,反比平時安靜得多。

  赫連二妮人並不醜,只是天真樸實,也不粗野,生得太高,雜在人叢之中便覺不稱,又穿著一身與眾不同的衣服,臂腿都露在外,初來時自慚形穢,神態頗窘,後經眾人解釋,並定眾小兄妹一走便為她趕制常人衣履,將身上圍的獸皮短裙披肩換去,免得岔眼,服裝奇特更易使人注目,以後在外行走,所到之處,被人指點圍看也不方便。二妮見眾人除黑女晏瑰和向四婆一醜一老而外,生得都極秀氣,只她一人奇裝異服,身材高大,但無一人看她不起,時候一久,逐漸心安,人又明白事理,和誰都談得來,因覺身太長大,立在地上便與房頂相接,索性坐在那裡,輕易不肯走動。她和袁和尚,一個高大一個瘦小,偶然同在一處,相形之下,眾人均覺可笑。

  這時快要分手,袁和尚無意之中回問二妮:「你這樣高大多力,你那本領我也見過,如其從師習武,豈不比誰都強?卻去種田,多可惜呢。」

  二妮心方一動,晏瑰接口笑駡道:「小和尚,你知道什麼!學了武功,雖為強身健力,除暴安良,無事之時仍要以力自給,求取衣食,開荒種地一樣可以救人,你當練好武功是專為打架的麼?善惡終久不能並立,一旦把惡人消滅之後,莫非不做事,每日舞劍打拳便可變出衣食與你穿吃不成?二妮生具兼人之力,同往開荒,要多做好些事情,她好人家也好,功用只比你們更強。她性情忠厚,你拿話激她作什?」

  袁和尚臉上一紅,沒有再往下說。二妮尋思了一陣,也就丟開。

  大家說笑一陣,日色已高,晏瑰、三姑往門外探頭看了看,同聲笑說:「快到時候了。」

  五小兄妹均想等淑華睡後再走,淑華不肯。行前明霞把二妮引往一旁,說:「娘人文弱,不會武動,望你以後隨時照料。」

  二妮笑答:「我一個親人都沒有,見你們那樣親熱,實在眼熱,你代我說一說,我拜她做娘可好?也好親熱一點。」

  明霞大喜,又看出眾人都喜歡她,便出主意,令拜淑華為母、晏瑰為師,後又回問二妮年紀大小。二妮答說:「二十一。」

  明霞驚道:「你才二十一歲,如何喊良珠姊姊妹子?聽我師父口氣,他兄妹看去不過二十以內,良珠姊姊更似十六八歲少女,實則,司徒伯父伯母生他兄妹二人雖在三次峨眉鬥劍之後,論起年紀,恐和大姨差不多,少說也和娘一樣,也是一胎雙生,不過家學淵源,看去年輕罷了。」

  二妮驚道:「我怎不知此事?因她看去比我年輕得多,人又美貌秀氣,我愛極了她,問她年歲,她說我們大小相差,隨你便吧。我太老實,雖覺雙方道路不同,又有哥哥妨礙交情,心中老是不舍,一直當她是個小妹。實不相瞞,後來我真是迫於無奈,就這樣,我還用盡心思暗中幫助,以前我哥哥好幾次陰謀毒計想要害她,直到末了一次白猩子受大黃挾制將她放走,都在暗中出力,她一點也不知道。我這裡想她,她卻怪我,豈不冤枉?」

  明霞還未及答,忽聽門外接口道:「你能改邪歸正,便是好人。我不怪你了。」

  明霞回顧,正是司徒良珠。眾人分別禮見之後,一談來意,才知昨夜迫趕二妮之弟無影神魔赫連沙的,正是司徒懷方,因蒼山三友中的陶寒竹、曲雲松由大雪山趕回,得知赫連沙奉了雪山凶孽之命來此,想將赫連兄妹蠱惑了去,因是得信較遲,赫連沙已先起身,回到寒萼谷稍微一談,便命司徒兄妹分途查探。為了赫連兄妹在山中養有大群毒物,不易全數消滅,好些顧忌,除卻赫連兄妹能聽簡冰如的良言警告,自將所有毒物一齊除去最為穩妥,否則此時就將這兩兄妹除去。所養毒物大多動作如飛,善於潛蹤,得土即遁,一個搜殺不完,稍有遺留便為未來大害,哪怕全數殺死,所留奇毒急切問也消滅不完,休說有人遇上必死無救,隨風吹揚也是大害,轉不如任其自行帶走,等到諸惡合流,全數聚集在雪山地洞裡面,突然發難,一舉消滅,使其深藏地底,毒氣不致透出,外面又有百丈冰雪壓積,方可無礙。為防那對仙人掌難敵,另外還各賜了兩件暗器。

  懷方兄妹領命,先往谷後赫連兄妹洞旁窺探,並將大黃帶去。到後一看,連人帶所養毒物均被帶走,只剩前洞還有一二十只尋常猛獸,如虎豹犀猿之類,由一馬面長臂凶猿率領,到遲片刻便全起身,隨後跟去。大黃甚是機警,跟在那些獸群後面,冷不防撈了一隻小凶猿,擒往隱僻之處拷間,得知二妮已逃;赫連兄弟和一妖婦連日密計,惟恐陰謀洩露,逃不成功,所養毒物又極珍奇難得,將赫連山勸住,令其先將所養毒物猛獸分成兩起,由峨邊深山之中竄往大雪山,與那兩個凶孽會合;對於二妮,認作叛教叛兄、身犯九罪的叛徒,也不要她回去,改由赫連沙和妖婦明查暗訪,一見便用本門家法殘殺洩恨,省得赫連山親去,身材高大,驚人耳目;

  三凶議定,剛分手不久,赫連沙因那長臂凶猿是由大雪山帶來,比赫連山所養高大猛惡,性最機警,用它率領殘餘獸群足可放心,準備停當,便命到時自行起身,不等天黑,便去尋訪二妮下落,初意二妮身材高大、裝束奇特,決不敢在人前露面,寒萼谷這班對頭又曾動手為敵,無法投奔,算計人未離山,必在山中隱僻之處藏伏,先尋了兩天,毫無蹤影,便和妖婦分頭搜索;妖婦傍黑想起捨身崖二妮去過,下有深洞,雖與慧曇老尼的白雲窩相通,相隔卻遠,也許情急之際逃往壑底隱藏,想將二妮臨走帶去的鐵線套索和兩樣貴重東西據為己有,便和赫連沙分路,自往捨身崖尋去,偏巧遲了一步,二妮已被五小兄妹引走;人已尋到歸途,遇見蒼山三友中的女俠白雲玉往解脫坡訪友回來,見捨身崖有人縱落,認出妖婦,動起手來,斬斷她一隻臂膀,不曾追上,被其逃往雪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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