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珊兒忽想明霞待她極好,她雖女中英俠,因在山外生長,不似自己粗野,有口無心,看她昨夜回來神情和分手時口氣,以及煌哥母子對她這樣關切,眾人又在笑使眼色,必是她和沈師兄愛好非但被人知道,也許師長大人業已向她明言,和龍哥日前所說將來結為夫婦一樣,所以她和眾人這等光景,分明有點害羞,否則業已同來,因恐我行強拉她才裝生氣。她的臉嫩,也許事情還未叫明,她不比我是個野生孤女,萬一還有顧忌,這一說破,被她知道,豈不見怪?話到口邊,忙又收住,朝龍子嗔了一眼,氣道:「你管我呢!李師姊不願和我們同來,又沒有別的,這個也要打聽。」

  話未說完,黑女晏瑰端菜走進。向四婆邊接邊笑道:「我老婆子真個冒失,方才來了這兩個小客人,幾乎被我得罪,誤當敵人看待呢。」

  黑女微笑道:「以為你耳目靈警還似當年麼?你只知他兩個在門前張望,被你聽出便覺得意,可知還有一位佳客方才來此,在窗前立了一會,到我進來以前方始離開呢?可笑你們這麼多人,人家差不多登堂入室,全數相了面去,還未看出一點影子;如是敵人,你們這個虧就吃大了。」

  邊說邊把嘴一努。

  沈煌會意,又驚又喜,立時跟蹤追出,初意來人身法輕快,不知能否追上,又恐有人跟來看破,到了門外,回顧無人跟來,心方略定,估計人已離開,正朝崖下張望,忽聽身後低語道:「你這樣叫人看見多麼討厭!快到這裡來,我和你有話說呢。」

  回頭一看,正是明霞,驚喜交集,想起昨夜分手情景,還恐她要不高興,方低呼得一聲:「姊姊怎不進去?」

  明霞已當先走下,轉入昨日文麟、三姑來路崖洞之中。

  明霞見沈煌途中回顧,笑說:「呆子!他們有人攔住,不會跟來,你老看著作什?我方才來此,本想拜見你的母親。一則屋裡人多,她們又都那樣神氣,我真不好意思進去;後被晏大姨看破,幸我警覺,當先迎上,和她說了幾句,叫她不要告知眾人,強我進去,否則永不登門。她也答應。我料她就是走口,也不會把人引出,剛要走開,你已得她暗中通知,趕了出來。請對你母親說,日內無人,我再專誠拜見。白雲窩深居壑底,山路奇險,她不會武功,如何去得?我來這裡,還有一件要事。

  龍子、珊兒走後,師父又醒,對我說了好些話,拿出我爹爹新近給她的一封親筆信,也不知何人送來,信上說的,便是我二人將來之事。我們均非世俗兒女,諸位師長均是劍俠高人,也無什麼嫌疑忌諱。我二人本來一見如故,彼此投機,以後又同在蒼山三位師長門下,朝夕相見,彼此情義只更親近,龍子、珊兒將來也是一對,已由師長作主,只要心志相同,還有什麼說的?我先頗不好意思,又急又氣,及聽師父一說,仔細尋思,反正避諱不了許多,不如和你明言,省得到時彼此都窘,旁邊再有人說笑話,更是難過,為此趕來,就便拜見你母親。

  不料她老人家愛我太甚,龍子又不會說話,有好些都叫人聽了好笑。雖然沒有進去,對你母親卻甚感激。她人真好,我也愛她,極想見面,但在諸位師長未看過爹爹書信,對我二人明言以前,平日相見,卻要和我疏遠一點,不要和人影子一樣老跟在我的身旁,用功更要勤奮。因你本質不如龍子,如非簡太師伯給你紮好根基,內功得有峨眉真傳,這一輩子也休想追上他們。那日我考問你的功力,暫時應敵雖不如人,又沒有他們那樣的好兵器,根基紮得卻是極好,只肯用功,便有大成。我並非有什私心,要你比他們強,人總應該向上才對。你如只顧貪玩,誤了修為,將來本領太差,我們丟人事小,走到外面,遇敵遇事不能應付,樣樣吃虧,怎麼辦呢?此後如聽我話,我們便是終身伴侶。休看奉有師命,爹爹為了此事,恐我看你不起,還和雷四先生商計,用了不少心思。你如不知上進,我就不和你好了。」

  沈煌雖然愛極明霞,以前只當她親姊姊看待,幼童天真,全是自然愛好,無所存心,對方年紀比他長了兩歲,又是外柔內剛的性情,只管這幾日病中相處極好,稍微離開便各想念,像當日這樣耳鬢廝磨,執手殷勤,尚是初次,非但詞意親切,並還把昨夜師長所說未來大喜之事當面明說出來,早來的疑慮已被一掃而光,由不得心花大放,喜出望外,驚喜說道:

  「好姊姊,昨夜我見你生氣回去,當著許多人怕你怪我,又不敢追你回來,直到方才見你以前,心裡還在愁急,想不到姊姊對我這樣好法,我們以前所說終身終世永不離開的話居然如願,真個快活極了!我因母親少年孀居,受了多許苦難,日夜望我好好做人;繼爹更把我愛如親生,從小就教我認字讀書,連飲食起居也無一樣不關心到了極點,因知我有六陰脈象,日夜愁急,去年好容易遇見恩師,他又親自跟來山中,表面說他想學武功,實則還是恐我從小嬌養,山中清苦,獨居寂寞,不避辛勞,特地同來,想為我作伴,就便教我,文武同學,幫我恩情,真個深到極點,直到今朝,知我學有一點根基,身體越加強健,決無他慮,又另拜了師父,這才分手,隨同恩師,為他本身前途努力,就這兩個親人,對我期望之殷,我也不會自暴自棄,何況還有你這一位好姊姊,同在師門,一起用功呢,姊姊只管放心,

  此後無論何事,決不違背你的意思,實質不佳,我會下苦用功,狄大哥和珊妹,是自己人,同門兄妹他們好和我一樣,你說得對,並非忌妒人家,一定要比他強,但是人只要肯用心用力,沒有學不成的事,至多受點辛苦,也不相干,再說,姊姊幼承家學,樣樣比我高明,我是你終生相隨的好兄弟,當然隨時都要指教,先就占了便宜,就追你不上,我也不想本領比你更高,

  但聽恩師和姊姊所說,我已紮好根基,學時容易,上有諸位師長,下有姊姊,狄大哥先就和我情如骨肉,以後互相切磋,彼此研討,哪有不成之理,至於你說怕人議論,要我形跡上疏遠一點,雖然這裡不比城市,師長同門,都不是那樣人,只有望我兩人好的,用不著什麼避嫌,更不會說什閒話,我既說過什麼都聽姊姊吩咐,當然照你所說去做,當著外人不再和你親近便了,好在我們可和龍哥他們一樣,避往無人之處說笑同玩,不相干,反正我沒有不聽你話的事,我娘渴望見你一面,屋內沒有外人,又正吃飯,這位晏大姨非但本領極高,娘說她做的菜十分味美,你難得出來,白雲窩吃得太苦,可否現在就去見娘,嘗嘗主人的好菜,開一個葷多好呢。」

  明霞見他雙手拉住自己再也不放,面上老笑,說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不似平日有頭緒,知其年幼天真,從未在外歷練,有好些事都不知道,為了雙方情投意合,頂好形影相隨寸步不離才對心思,無奈雙方都在求學,各有師長,每日忙於用功,連想常時相見都難,日前受傷病倒,因同在一起聚了幾天,轉覺平生幸事,因禍得福,是好運氣,身受苦痛毫未放在心上,也從來沒有想到婚姻二字,送往寒萼谷時,也只依戀不舍,並無他念,常說,只望將來長大能在一起,修積善功,永不離開,於願已足,因自己比他曉事,初說此言,憐他病痛,還在微笑點頭,

  後見他老不放心,說之不已,為恐越說越深,兩次沒有表示,他便生疑氣悶,埋怨自己說了不算,分手前一日,並還為此口角,相對賭氣,分明癡愛到了極點,但因年幼,只覺雙方均非世俗一流,不應再有男女之嫌,同門師姊弟,彼此交厚,和龍子珊兒一樣,同出同進,有什相干,別的全未想到,不料昨夜,簡雷二位師長,忽然當面露出口風,才知雙方是對小夫妻,當然喜歡已極。自己本極愛他,再因父親來信,師長明言開導,幾經盤算,決計當面把話說明,好使格外用功,這都是他意想不到,和剛想到還拿不准的事,此時業已喜極忘形,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好笑,先還想把手摔開,無奈自從初見便極投機,久別重逢,無形中情愛更深,又見對方大喜如狂之狀,暗忖,我二人本是未來夫妻,只不過拉拉手,又沒有別的輕薄舉動,好在這裡無人,他對我這樣愛法,何必使其不快,便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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