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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四回 雷擊霆飛百尺高竿空劈掌 離長會短小山叢桂好談心

  前文沈煌由少女手內取過葫蘆,照那手伸向外平提之法一試,竟未提動,改用雙手去捧,僅得提起,也頗勉強吃力,這才知道少女雖然年幼,看去那等文秀,卻具有天生神力,不禁大驚。原來那葫蘆是個扁的,高約二尺,少女提在手上並不吃力;以為身是男子,氣力終要強些,及至伸手一提,才知那葫蘆乃兩片純鋼合成,中有機簧,不用時可以折疊,沉重非常,休說以少女那樣單臂平伸懸空直提,連用雙手去捧都覺費勁,心方驚奇,忽聽身後有人微笑,回頭一看,不禁驚喜交集,出於望外,原來那人正是黃桶廟所遇異人雷四先生,暗忖:「對方來路山徑是條直路,左邊臨溪,右邊山亭危崖,上下壁立,先並未見人影,就這轉身霎眼之間,來人便到了身後,分明劍俠一流。」

  由不得心生敬仰,忙急下拜,剛喊了一聲「四先生」。

  雷四一把抓住,不令下拜,笑道:「你這娃兒這沒出息,要找人家就自己找去,似這樣膽小害羞,受人閒氣,莫說你師父,連我的人也被你丟盡,還不快隨我走!」

  說罷不容答話,一手挾著沈煌,一手提著葫蘆,輕輕一躍便到了山崖之上,剛一落地,便聽亭中有人笑道:「四先生麼?」

  雷四笑道:「你這老不死的!八十歲還生女兒,已是可笑,又這樣嬌慣。未成年的閨女,任她一人滿處亂跑,虧你還追了來,莫非還怕受人欺侮不成?」

  話未說完,少女已走將過來,雙手拉著雷四手膀,連推帶揉,滿面嬌嗔道:「虧你還是四伯父呢,許久不見,見面連句好話都沒有,等我回家和媽去說,下次你來,再想吃那百年陳酒和糯米糕,看誰和你做去?」

  雷回笑道:「你媽不款待我這惡客,還有你的娘呢。她做菜和點心更好,難不倒我這張饞嘴。」

  少女氣道:「娘更疼我。娘要知道四伯欺我,不生氣才怪!」

  雷四笑道:「如此說來,你媽面軟,連那陳酒糯米糕我也照樣能進嘴了。管他呢!到時我先吃飽再說。」

  少女笑道:「誰似你這樣厚臉皮?還是老長輩呢,也不害羞。」

  亭中原坐著少女之父,已早起立,見老少二人拌嘴,在旁微笑,也未答話,及見二人說之不已,方笑喝道:「三女不可無禮!」

  隨對雷四道:「老兄偌大年紀,專喜和孩子們鬧,也不問是什地方,有無生人在旁。他們娃兒家知道什事,一個說話沒輕重,得罪了你老人家,叫我如何說法?」

  雷四把小眼一翻,低喝道:「胡說!誰怪她呢?要你多嘴!你那兩位夫人連托了我好幾次,說你早該隨同眾弟兄入山,只為兒女情長,英雄志短,以前六個兒女均已向平願了,獨這八十歲末生嬌女珍如掌珠,尚無著落,年紀又輕。我雖想了…個主意,苦無機緣,好容易遇上一個,偏偏被別人收羅了去,雖然不能如我預計,到底也是萬一之選,為此我還費了不少心機,暗中考查,越想越好,才尋了來。如嫌我多管閒事,我便不同,由你自向兩位夫人交差如何?」

  隨喚沈煌近前,指著父女二人說道:「此是關中九俠中的八仙劍李均和他第九嬌女明霞,因他老不收心,乃六十歲所娶新夫人生的第三女,故此行三,比你只大幾個月,叫他三姊好了。人家嫌我討厭,我們走吧。」

  說時,沈煌見那李均中等身材,書生打扮,胸前圍著一條絲絛,上插八口小金劍,看年紀不過四十左右,如照雷四所說八十始生明霞,少說也在九十三四,偏是那麼英俊爽朗,神態清奇,本心早想親近,難得又是雷四的至交,越發歡喜,不等話完,先就拜倒。及聽要走,心方不願,李均已一手拉起笑道:「你莫聽四先生的話,他老人家一向瘋瘋癲癲。他要走,我也不留,你自在此。今夜事已鬧大,少時還有一場爭殺,雙方均有異人出場。你從師大概不久,武功還談不到,正好借此見識見識,隨他同去做什?」

  沈煌見李均執手殷勤,意態誠懇,明霞站在一旁微笑相看,皓齒嫣然,月光之下越顯嬌豔,心更戀戀,巴不得能夠不走,但恐雷四不快,聞言偷覷雷四神色。雷四笑駡道:「沒出息的東西!你就不會回絕他麼?」

  沈煌聞言,臉上一紅,勉強朝李均道:「小侄本意隨侍李伯父和三姊在旁觀戰,恐四先生還有使命,事完再拜望吧。」

  隨聽亭外有人啞聲啞氣接口道:「雷老四就是這樣討人嫌,一個小娃兒家,天真情熱,何苦逼得他頸紅臉漲,怪可憐的。」

  聲隨人進。

  沈煌側顧,是一個穿黃衫的矮子。李、雷兩人忙起招呼,一面令沈煌拜見道:「此是關中九俠中的簡靜。」

  明霞早趕過去一同拜下,喜道:「想不到簡伯父今夜也會來此,任多厲害的惡賊也成粉碎了。」

  簡靜笑道:「娃兒家莫把事看太易,再說今夜我和你李七伯父夫婦還不一定出手呢。此來最重要還不是為了你麼?」

  明霞把臉一沉,答道:「侄女話早說過,就不能追隨父母入山,憑著家傳武功,還怕誰欺負不成?」

  雷四剛開口說得一個「你」字,簡靜已搖手攔道:「此女外表像他母親,看似和易,實則剛而嫉惡,又頗固執,你不常見自不知道,好好一件事莫要鬧僵。」

  隨喚李、雷二人往亭外走去。

  沈煌見明霞不肯同往,呀著一張小嘴似在生氣,越看越愛,又不好問,待了一會,方吞吐著喊了一聲「三姊」,初意明霞嬌慣任性,氣頭上就許不快,拿他出氣,正提著心,誰知話才出口,明霞已改容笑道:「有話好說。我非庸俗女子,不喜歡這婆婆媽媽的。你過來,我有話問你,放大方些。」

  沈煌聞言,受寵若驚,因生詩禮之家,雖然心生愛好,到底初見面生,正要趕過,又覺不合,略微移動了兩步便即停止。明霞微笑道:「家父母不久人山,我就變成一個人了。」

  沈煌見她斜倚亭欄,一隻纖纖玉手搭在欄杆背上,春蔥也似,柔若無骨,映著月光,宛如銀玉,深秋天氣,只穿著一件羅衫,半截皓腕露在外面,夜涼如水,翠袖單寒,由不得令人又憐又愛,以為必有下文。正自靜聽,明霞說完前言便不再往下說,似在出神想什心事情景,定睛一看,星波瑩活,已然蘊有清淚。沈煌不禁慌道:「三姊何事傷心?是我得罪你麼?」

  明霞呆了一呆,苦笑道:「方才我看你很聽我話,你以後老是這樣麼?」

  沈煌忙道:「你是我姊姊,焉有不聽話之理?可惜過了今夜,便要隨師去往峨眉習武,不知何時才得相見呢。」

  明霞笑問:「你往何處習武?師父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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