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九〇


  鄭隱見身外大片魔光界被擊散,知道四外魔光雖然浩如山海,只因敵人魔法甚高,在其暗中主持運用之下,多是虛勢,只近身一帶,才是他的精華。突然受此重擊,心靈元氣俱都受傷不輕,自是欣喜。方贊無垢機警,所用法寶是何來歷?威力如此神妙?意欲再用仙劍一試,問無垢可好?無垢笑答:「閒話少說,奠太高興。休說紫郢仙劍前古奇珍,便我這三光如意金輪,也非尋常邪魔所能禁受,何況出敵不意,兩下夾攻,照理敵人元氣必受重傷。方才曾聽多人喝罵,如今一個未現,四外魔光依舊潮湧而來,身前這一片空處又快被他填滿,你還是安分些好,等到敵人現身,再相機應付吧。」

  鄭隱見身外魔光雖又佈滿,但比先前威力要小得多。笑答:「我們還要往大鵬頂去,照此相持,何時才是了局?」

  無垢方答:「我看此時脫身決非容易,就能突破重圍,敵人也必追趕。只有小心靜守,挨到為首魔主開殿出來,向其理論。果如方才所聞,不特無事,還可免樹強敵,去一後患。此時最好靜守,便有力量反擊,也不可傷他。莫要本來無事,因為傷他的人,以致結怨。先前我們反擊了他一下,因是防身自守,有話可說。但到底事出僥倖,可一而不可再。這類將要改邪歸正的魔頭,只是手下徒党不好,莫再激他惱羞成怒,生出事來。我們人單勢孤,只大師兄一人對我夫妻最好,偏又暫時不能出山相助,前路艱危,對頭越少越好。」

  正談說間,二人猛覺寶光外面一緊。先前壓力自從方才仙劍飛出以後,已早消失,忽然又有極大壓力襲來。雖仗仙劍、法寶防身,只稍感覺,並無他異,但是對方強弱已早試出。情知必有殺手,忙即小心戒備,朝外查看。剛看出身外血紅色的魔光似在逐漸加濃,變為紫色,勢甚平穩;不似方才光焰飛揚,尤其劍光掣動之際,飛舞如潮,中間更雜許多異聲,宛如鬼物嘯語,聞之令人心悸。望去直似一片其大無比暗赤色的水晶,將人埋藏在內,平穩得出奇。

  無垢方料敵人先受重創,再用邪法來攻,定更猛惡得多,忽聽對面厲聲怒叱。目光到處,面前現出一夥男女敵人。為首一個,正是前見魔女,已換了一副裝束:周身半裸,頭髮披散;上身一件翠葉雲肩,短只齊胸;腰圍蓮花戰裙,僅及膝部,腿足也全赤裸在外。五色流蘇飄拂之中,酥胸玉乳,雪股粉彎,色相畢露,隱約可睹。魔女貌雖不美,但是肌肉豐盈,白如凝脂,別具一種妖淫之致。隨來的似是魔宮男女侍者,有長有幼,美醜不一,均是一身極華美的宮裝,手持長大幡劍弓刀之類。內一少女,貌頗美秀,只是目光四射,一臉英悍之氣。手中捧著一個尺許大小的金鼎,鼎口內冒起寸許粗細一股白光。光不甚強,高僅二尺,但是勁急異常,筆也似直朝上噴射。

  魔女才一照面,便朝鄭隱怒駡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急速跪下降伏,舍了你那同來賤婢,隨我回宮,還可轉禍為福,無窮享受;否則,你也休想活命。」

  鄭隱聞言大怒,喝罵道:「無恥淫婦,我們不過投鼠忌器,想等主人出來一評曲直,不肯與你計較,未怎還手,誰還怕你不成?我們不值與你這背叛夫主,白晝宣淫的潑賤一般見識。有何本領,任你施為,只要把我夫妻飛劍法寶破去,殺剮聽便。憑你這樣又蠢又醜的淫潑之婦,也想勾引男子,豈非做夢?」

  魔女原是老魔火靈神君之妾阿蘇格,以前淫兇狠毒,無惡不作,性又奇妒。平日想起自己天賦異稟奇資,在具內美,偏吃了容貌平常的虧。丈夫雖是魔教中有名人物,但他另外還有愛妻寵妾,情愛不專。法力又高,不敢動強行兇,空自恨極,無可如何。雖幸本門規條,男女相愛,各憑心願,無什拘束;尤其丈夫前生愛寵破鏡重圓之後,對於自己,除不許私自出山而外,便明與人通姦,也不過問。但到底不能稱心,更須防到丈夫突然翻臉,立是一場禍事。因為本身容貌不濟,只要見稍微美秀一點的女子,便生妒忿,意欲置之於死。見鄭隱少年英俊,又是一身道氣,淫心大動,妄想勾引不成,便施魔法,強迫順從。一聽無垢是心上人的愛妻,又生得那等美豔照人,已是恨極。不料同黨好夫又把無垢看上,意欲染指,各取其一,不由怒上加怒,欲下毒手。及見二人藏身寶光之中,神情親密,分明恩愛已極。又聽鄭隱這等答話,正犯忌諱,越發妒火中燒,忿怒如狂。厲聲大喝道:「無知小狗,竟敢口出不遜。且教你嘗嘗七靈神火滋味。等我把你那兩件用來防身的飛劍、法寶煉化成灰,先把你這心愛賤人殘殺,就知道我火靈神妃的厲害了。」

  說時,無垢正在觀察敵人動靜。見魔女身前捧金鼎的少女,年紀不滿十歲,相貌雖頗美秀,但那目光奇怪,小小年紀,凶芒外露,站在魔女身前一言不發。來人共是十四個,原在身前不遠的血光之中出現。只她一人周身煙籠霧繞。初見時面色為血光所映,還看不出什異樣。後經仔細查看,覺那少女膚色好似白中帶青,與眾不同,越看越不像是生人。那座小金鼎,也非捧在手上。鼎共五足,鼎腹特大,形式奇異。少女左手指上各有一股黑氣,與鼎足相連,微微上下起落。五足均聚鼎腹之下,又是黑色。指尖黑氣又勁又直,短只二三寸,稍微疏忽,便看不出。猛想起上次和女仙陳紫芹分手時所聞魔教中的幾件邪法異寶,心方一動。忽聽魔女怒駡要用七靈神火化煉身外寶光,殘殺自己,知已料中。忙喝:「隱弟留意,速用太清仙法鎮懾心神,一切付之不聞不見,免為邪魔所迷。」

  說時遲,那時快,無垢話才出口,魔女忽把手中白玉拂塵一揮,立有大蓬銀花由拂塵上飛撒出來。一片極繁密的爆音過處,合為一幢三丈方圓,高約十丈的灰白光氣,將身前持鼎少女裹住,矗立血海之中。魔女和同來諸人全數失蹤。同時少女口中發出一聲極淒厲刺耳的悲嘯,左手微揚,金鼎便長大了十幾倍,離手飛起,懸立光幢之中。鼎口那股白光也長到尺許粗細,向上噴射,高度約有三數丈,頂上忽現出一圈丈許方圓慘綠色的魔光。少女已經不見。光圈中斜掛著一張七尺來長,上具五弦的怪琴,形式奇古,兩頭均有玉軫。弦分五色,光甚鮮豔,看去宛如五根寸許粗細的光線張在上面。剛一出現,四外魔光突變成深紫顏色,琴上弦光也在顫動,光更奇麗奪目,好看已極。

  鄭隱不知底細,雖聽無垢大聲警告,急切間不及戒備。因恃防身法寶神妙,敵人魔火不能侵害,正值妖琴出現,不由多看了兩眼。方在暗罵:「邪魔淫婦,任你鬧什鬼蜮伎倆,能奈我何?」

  目光已被那鮮豔無比,不住顫動的五色琴弦吸住,竟然不舍離開。緊跟著,便聽琴上發出一種極柔媚淫豔的微妙之聲,十分娛耳。由不得心神一蕩,人像醉了一般。想起愛妻之言,猛然警覺,方道不好,待要運用玄功鎮攝心神,已經無及,當時心神微一迷糊,人便昏倒光中。

  無垢本也不知魔法如此厲害,幸而上次見鄭隱卑鄙無賴,負氣離家,巧遇異人指點,借得兩件防身脫難的前古奇珍;跟著又與兩姊和女仙陳紫芹相遇,無意之中聽三人談起鄭隱魔孽太重,前路艱危,以及幾個著名魔頭的邪法異寶,記在心裡。一聽對方是魔教中有名人物,便留了心。又聽魔女發話恫嚇,所說七靈神火,正是紫芹所說那五蘊妖琴與七情陰火。知道這類魔法異寶陰毒無比,不必沾身,只要耳目所及,稍微疏忽,神志便受迷惑,被其吸住。陰火立受感應,包圍上來,雖有至寶防身,人已中邪昏迷,難再主持運用。稍現空隙,立被侵入,不是甘心願意任人擺佈,便被陰火化煉成灰,連元神也被吸去。不禁大驚,一面警告丈夫留意,一面按照《九天玄經》,運用大清仙法,加緊戒備。

  說也奇怪,那張妖琴竟是因人而施。因無垢應變機警,防備得快,道力又較鄭隱堅定,只出現時瞥見一點琴影。見與所聞妖琴形式一樣,立即垂簾反視,不去看它。因無所受,自然未動念想它。心智又極清明,靈台方寸之間不留寸滓,因而無事,連妖琴所發魔音異聲也未人耳。開頭不知丈夫定力如何,是否知它來歷。當此要緊關頭,如分心他顧,必致兩誤,只能點到為止。即此已冒奇險,焉敢多言?匆匆說了幾句,便運起玄功,先把本身保住,再打主意。

  滿擬大夫近來功力頗深,又聽自己招呼警告,當不至於有失。正在澄神定慮,按照師門心法防禦外邪,猛覺鄭隱往身旁連擠。夫妻情重,到底關心,暗忖:「大敵當前,如何還似往日那樣偎倚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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