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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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是同時發生,瞬息間事。鄭隱微一遲疑之際,大蓬妖針黑氣已被鏡光神雷沖散,那口紫郢劍未及回收,妖人已化黑煙逃走。本來不至受傷,因為逃時忽動貪心,自恃神通,妄想乘機衝破下面金霞,仗著玄功變化,深入池心泉眼,由地底遁走,就便取那寶物。不料李靜虛得道多年,法力甚高,知道湖心有寶,妖人狠毒貪狡,如其得勝,眾人自無幸理;即便挫敗,臨去也必一肆凶威,或是乘機取寶。因而早防到有此一著,當發現妖人以前,便用一件法寶埋伏金霞下層。 妖人急切間不知敵人深淺,只看出對面二敵一個防身紫光威力甚大,一個法力更高。正想乘著鄭隱紫郢仙劍飛出之時,一面運用玄功向旁閃避,一面猛發大蓬妖針暗下毒手。偏被另一敵人看破,先用寶鏡擋在同伴身前,再發乾天太乙神雷將其擊散。再一想起對方來歷,不禁大驚。來時又聽妖徒之言,起了貪念,明知勁敵當前,仍想順手牽羊,借著地遁將泉眼中藏珍取走。連遭挫敗,心意不定,微一手忙腳亂,鄭隱在旁看出便宜,就勢一指仙劍,紫郢電掣追上,朝那黑煙一絞,立成兩段。妖人連聲怒嘯,電馳星飛,一路急滾,晃眼合而為一,射入遙空雲層之中不見。 鄭隱本縱遁光追趕,吃李靜虛攔住,笑說:「此是長狄洞哈哈老怪門下妖徒,今日為我所傷,你又殺了他一個徒弟,你不尋他,他也決不甘休。方才分手時,因有要事與人約會,本要今夜才能趕到。偶和所訪道友無心中說起這裡的事,他說道書所載,天生奇毒之物為數頗多,各有妙用,內有一種名叫桃蚣的最是奇怪:前半身形如蜈蚣,只前額多著一個形似肉球的怪頭,上有雙目,內藏元丹,性最靈警。天生陰陽二體,雙身相連,一雌一雄,從初生時便兩體交合,湊緊一起,永不分散,稍微一掙,便作奇痛。世問生物,十九雄強雌弱。它卻反其道而行之,照例雌的在前,雄的在後。 妖蟲初生時節,小才一兩寸,寄生巨蚌腹內。由雌的半身伸出蚌口,向外求食;雄的終年藏伏在內。彼此腸胃相連,痛癢相關。雄的半身柔軟異常,成了雌體累贅,但它交合之力奇強,又都天生奇毒。雌雄兩半身自一出生,便孕有寶珠,煉成內丹以後,功效更大。正教中人得去,加上許多靈藥仙草煉成靈丹,服後可抵兩三甲子功行,更能起死回生,與道教中大還丹、毒龍丸有異曲同工之妙。發現妖蟲固是放它不過,左道妖邪更把內丹視為至寶。妖蟲腹中所噴毒氣,也是祭煉邪法有用之物。雖稟兩間淫毒之氣而生,本身卻具純陰之資,善吸日精月華與天地間清靈之氣。不特本身孕有寶珠,所居之處,花樹最繁,更有許多大小珠蚌同在一起。妖蟲天性雖極殘暴,因是從小寄生蚌殼之內,對蚌從不傷害。巢穴多在絕澗深潭泉眼之下,水色最清。附近的蚌受它氣機相感,各孕彩珠,作桃花色,映日生輝,光彩奇麗。 「妖蟲最是機警,所寄生的老蚌又是歲久通靈之物,知其犯人之忌,正邪雙方俱都不容。遇見正教中人,多想等其成長,取那兩粒內丹,煉製靈藥。只要未出世傷人,念其獻珠之功,至多把毒氣收去,許還不致加害。如遇左道妖邪,必連寄生老蚌一齊擒去。先施邪法,用各種毒蟲毒果每日餵養,加增毒氣,助其成長。到了內丹成熟,收毒取珠,並將妖魂攝去祭煉法寶,身受最慘。老蚌只一發現體內有了妖蟲寄生,既想仗它之力去煉自身蚌珠,又恐有人殺害,事前定必潛入水底深處,隱藏不出,一同在內苦煉。遇到風雨晦明,月白風清之夜,放其出殼,吸取兩間精氣。也只容它探頭洞外,隔著碧波,用口中真氣朝上呼吸,並不令其出水。行蹤最是隱秘,不易被人發現。 「年歲一久,蚌身越大,嵌在泉眼石縫裡面不能脫出。到了此時,妖蟲氣候成長,自想飛騰變化,出來殘殺生靈,為禍人間。無奈半截雄體與蚌身相連,又脆又嫩,不似前半雌體堅如鋼鐵,具有神通。性更奇淫,不舍分開。加以雌雄兩體自來連系,稍微用力掙脫,立時痛癢難當,周身酥麻。除非深知妖蟲底細的人,齊兩體相接之處,將那形似鎖鏈的一根肉帶斬斷,先把雌珠得到手內,將其殺死,然後水遁人內,將老蚌斬破,取出雄珠,才可成功。稍微疏忽,被其逃走,妖蟲神通甚大,所過之處,平地水深數十丈,更能帶上大股洪流騰空飛行,水災立起。那粒雌珠再要被其帶走,為害更大。 「我聽那位道友說完經過,又知橫行此間的妖道乃長狄洞老怪徒孫,惟恐道友不知底細,生出事來,匆匆提前趕來。看出妖蟲與那位道友所說桃蚣一般無二,剛用大乙神雷將其除去,深悔來得稍遲,誤傷好些山民。猛瞥見西南方有大片妖雲橫空飛來,料知強敵已到,臨機心動。恐其敗時借著水遁深入泉眼,盜那雄珠;更恐老蚌歲久通靈,見事緊急,舍了原身,帶著妖蟲的半截雄體乘隙遁去。所以未曾動手,先下埋伏,先把水眼一帶加上太清禁制。果然妖人逃時生出貪念,如非事前防備,妖人飛遁神速,如被乘機取走,必留後患。哈哈老怪乃方今邪教中有數人物,門下妖徒邪法甚高。雖然老怪近年自知為惡大多,大劫將臨,曾經重定教規:不許門人仗他邪法異寶無故出來害人;與人結怨,必須自了;在未占上風或是化敵為友以前,不許回山。不似昔年專一護犢,恃強橫行。但他門下妖徒頗有能者,內有兩人尤為厲害。今日之事,本來決不與我們甘休,況又加上這一對希世難求的寶珠,豈肯善罷。我二人一走,這些山民一個也休想活命。」 李靜虛還待往下說時,忽聽西南方空中有人厲聲喝道:「李靜虛賊道,休要猖狂。是好的,三日之後,去往元江大鵬頂決一勝負。否則,這班山人一個休想活命;你二人也必被我們人尋見,仍遭慘死。何苦連累這些無知之人?」 鄭隱聽那語聲十分洪厲,相隔甚遠,心方驚奇。忽又聽一老人口音帶笑說道:「查道友,此是我門下小業障自尋死路。既然發現寶珠,便該回山稟報,或是早日下手,當地均是一些山民,原易成功。他偏迷戀山女,無故傷人;臨時又起貪心,意欲把湖心蚌珠連妖蟲的內丹全數取走,以致延遲多日。對於山人更是凶淫,殺身之禍咎由自取。我那第五孽徒見他元神歸報,也不查問對方虛實強弱,冒失趕來,丟此大人。我近年勤於修煉,嫌他們仗我威勢到處橫行,不願再為他們分心多事,曾下嚴令:不奉師命,與人爭鬥,照例有勝無敗;否則,必有重罰。所以業障不敢回山,才往求你相助。敵人來歷我全知道,本來舉手之勞。無如我向來言出必踐,他既違背師命,輕於出手,除非以他本身之力轉敗為勝,休想回山見我。他去尋你,與我無干。不過山民深山隱居,本不知妖蟲內丹可貴。我那徒弟已用詐術使其感恩畏服,奉若神明,只要向其明言,手到可取。他偏貪色行兇,自取其禍,如何能怪這些山人?查道友最好不問此事。如已答應孽徒,只尋敵人一分勝負,不可再與山人計較。」 前人厲聲喝道:「你這老鬼,以前何等自大。今見門人受欺,不為作主,反而嫌我多事。分明自知孽重,大劫將臨,假裝好人,借著和我問答,表明心意,免得小賊道的師長與你為難。我一向行事為所欲為,既然出手,決無顧忌。三日之後我如不勝,休說不會殺死這群山民,從此也不再管這閒事。你那高足向我哭求立誓:只要我助他報仇,不問成敗,無不聽命。事如不成,必將他師徒元神帶走,去往海外故居,把當年法寶煉成,將小賊道師徒一網打盡,以報前仇。我如得勝,必將這班山民生魂攝去,雞犬不留。」 話未說完,老人接口大笑道:「查道友,我早知你用心。如非看出孽徒心存叛意,恐回山受罰,故意投到你的門下,也無此言。你果料得不差,我實是想向敵人表明心跡,使知孽徒叛師,已然投你,任憑殺戮,免得再有顧忌。你這等說法再好沒有。三日後,我定往大鵬頂觀戰,看你有何本領去敵那兩件前古奇珍。恕我老悻怕事,行再相見。」 說罷,哈哈一笑,底下便沒了聲息。 鄭隱聽那笑聲來處更遠,宛如洪鐘怒鳴,四山皆起回音,比起前一個怒駡之聲洪厲刺耳,又自不同。先見李靜虛先是面容緊張,手掐法訣,側耳靜聽,似在暗中戒備。聽完後,面上忽轉喜容,笑對鄭隱道:「那粒雌珠已被道友得去。尚有一粒雄珠,現在泉眼蚌殼之內,取時較易。待我取來奉贈,使成一對,以備他年之用如何?」 鄭隱覺著這次取珠幾乎又惹大禍,已然傷了好些山人。如非此人趕到,即便妖蟲不至逃走,事前不知底細,傷人必多。妖人來勢神速,又擅玄功變化及分身化形邪法,飛劍法寶均不能傷。雖然學會《九天玄經》、太清仙法,無如功力尚淺,經歷又差,一個不巧,就許受了邪法暗算。再看下面山民,正在泥水中收拾殘屍,悲喜交集,亂成一片。暗查死傷人數,竟有四五十人之多。想起前情,好生愧悔,便以婉言辭謝,意欲各人分取一粒。 靜虛笑道:「此珠只有煉丹最好,本應成對,不宜分開,道友何必太謙?如因小弟代勞,不肯全要,好在下面已有禁制,請道友人水自取也好。此間山民均頗善良,無端遭此慘禍,實是可憐。且喜身旁帶有丹藥,只要是全屍,臟腑未受重傷,或能使其回生。你我分頭下手如何?」 鄭隱見他意誠,又聽說那兩粒寶珠好些妙用,暗忖:「此人看去年輕,法力在我以上。既然相讓,再推便假。」 只得謝諾。飛身人水一看,泉眼周圍果被太清神光禁制。泉眼大只一二尺,石壁並不甚厚,不知老蚌和那妖蟲怎會久藏在內,不能脫身?定睛一看,裡面地方甚大,深達十餘丈。本來是一尺許粗細的深穴,被妖蟲在內掏空。只剩洞口兩三尺厚石壁不曾攻破。正對水眼,有一石洞,內裡也有不少巨蚌。妖蟲寄生的巨蚌,約有太許方圓,直立穴內,不住張口噴那黑水,穴中清泉已全成了墨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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