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長眉真人傳 | 上頁 下頁
六八


  三妖人撲了個空,持鏡亂照了一陣,重又落向身旁不遠土坡之上,面帶失望之容。矮子氣道:「我們明明見此女飛來,剛迎上去,身形忽隱,連用寶鏡四面查照,並無人影現出,事情哪有如此巧法?方才接到傳音,老頭子恐要來此作梗,下手越快越好;否則無法覆命,那就糟了。」

  高的一個答道:「我想老頭子怎會幫助對頭?方才傳音,只說事情難料,並非指定要來。因想留住此女,已將黃水加大了兩倍。少時如其無功,索性鬧個大的,倒看此女能有多高法力退此洪水。」

  話未說完,貧女突然起立,伸手朝前一指,前見幻影忽又在二女身前崖上出現。

  三妖人見狀,立時猛撲過去,一個將鏡一晃,一個將法牌照了一下。無垢見那幻影宛如啟己化身,三妖人猛起暗算,竟如未覺。略一觀望,打了一個寒噤,面現驚疑之容,突往上流飛去。這才看出三妖人也是隱形而來,只不知自己如何能夠看出,方低聲詢問。內一妖人笑道:「且喜大功告成,莫要老頭子真在此時飛來,被他撞上,好些不便,還是走吧。」

  貧女微微冷笑了一聲,將手一指,又是一片霞影閃過。三妖人似知入了陷阱,同聲怒喝:「何人暗算?」

  各把手一揚,立有大片金刀血焰電馳飛起。霞影早已不見,妖人卻似被什麼東西四外圍困,往中心收攏。先還亂髮血焰妖光,四下飛舞,左沖右突。後來越迫越緊,無形中似有一片禁網將其罩住,無法掙扎。未了竟擠成一堆,連手腳都似綁緊,分毫不能轉動。口也張而不閉,一句話說不出來。

  貧女笑對無垢道:「我先教這三個妖孽現世受罪,掃掃老鬼臉皮,底下還有事呢。」

  話還未了,二次把手一揚,三妖人忽全吊向空中,不見蹤影。無垢剛想起合龍時辰已至,須往主持。忽見一道紅光,其赤如血,自空下射,一閃不見。跟著現出一個紅衣老人,落在面前,面帶微笑,手掐法訣,朝河一指,立有兩股手指粗細的黃水由河中飛起,其疾如箭,朝老人兩袖之中飛去。看去不大,勢決猛急,隱聞天風海濤起自袖內,聲細而急;仿佛置身千裡外,隱聞海嘯波濤之聲。心方奇怪,老人朝上流頭微一凝望,面上忽現怒容,歎息了一聲,手掐靈訣,朝上一揚,嘴皮連動了一陣,好似與人爭論神情。跟著黃水暴落,水勢竟小了許多。同時又聞上流頭眾聲呐喊,人民歡呼之聲,隨風吹到。無垢想起身有寶環,何不取視?連忙取出一看,上流龍口已自合龍,前見幻影正受人民香花禮拜,歡聲雷動。才知那幻影不特愚弄妖人,井還作了替身,主持合龍盛典,與真人無異。料是貧女暗中施為,心正敬佩。

  老人忽然轉身笑道:「辛道友,無須賣弄。老夫塵孽一完,終須證果,已非昔年故態,決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自身隱起,卻把這三個業障懸空示眾,以為掃我臉皮。不知此舉有失出家人的襟度,徒顯小氣,有什意思?如真不忘前嫌,定要與我為難,現往邛崍山中候教,當為道友引見一位朋友。此舉並非惡意,去否聽便。這三個業障,我自帶走如何?」

  說時,貧女目注老人,滿臉怒容,好似聽完就要發難神氣。不料老人行動萬分神速,未兩句話才一出口,揚手一片中雜萬朵金花的血光電射而起,朝空一閃。三妖人立時現身,通身已被前見霞影網緊,不知怎的突然鬆開,帶著滿臉驚懼之容朝前飛去。那片霞影也未殘破,卻朝崖後飛來。貧女剛伸手接住,霹靂一聲,紅光滿地,連老人帶三妖人全數無蹤。貧女大怒,匆匆回顧無垢道:「黃水已平,三妹幾乎被人暗算。大功已成,下餘無關宏旨,不必再留。以後行道更要小心。改日我再尋你細談。這老鬼實在可恨,我如不去赴約,還當我怕他。行再相見,我走了。」

  無垢還想詢問姓名,一片霞影一閃,人已不見。見洪水已退,連兩岸氾濫之處均全乾涸,好生歡喜。遙聞人民歡呼之聲熱烈非常,忙即隱形趕去。還未到達,便見張潼、趙顯兩個貴介,正用笙歌鼓樂,彩仗車馬,迎了自己幻影,剛剛起身。暗一查聽,才知合龍以前洪水暴漲,自己久不見到,官紳人民正在愁急,幻影忽然自行飛墮,把手一揮,不等人民動手,先準備的土袋、木樁、柳枝、石塊等合龍之物紛紛自行飛起,一串輕雷過處,當時合龍,大功告成。無垢行道月餘,只在暗中修積,似當日這樣空中飛降,大顯神通,尚是初次。當時歡聲雷動,官民人等一齊拜倒在地。

  趙、張二貴介見這次仙人自空飛臨,合龍以後,雖然不多開口,人更明豔,滿臉笑容,不似以前冰冷神態。請其赴宴,也未拒絕。越發喜出望外,始而爭作主人,幾乎動武。後才約定,各備彩仗車馬,任憑仙人選用。仙人原是那中年貧女的仙法妙用,經其一邀,欣然登車,徑被張潼接去。趙顯空自憤急,不敢發作,自帶家將,借著作客陪宴,一路前呼後擁而去。

  無垢暗忖:「那中年貧女必是一位法力極高的女仙。昨夜道人原說故意幻化,紅衣老人也許是其本相,踐言收水而來。且喜水災已平,自己所留金銀,連同各地富紳所捐助的銀米,已差不多放完。幻影被二惡少接走,難得有此替身,何不乘機回轉蒿山,等丈夫尋來,使其撲一個空,就便使知修積不易。丈夫不見自己,定必傳聲相詢,再令往會,借此閒暇,補做一點功課,豈不也好?」

  主意打定,也未現形,徑往蒿山飛去。

  彼時嵩嶽只是帝王祭天之所,僅有一座少林寺和幾處古跡,山徑崎嶇,景物雖然靈秀,極少人跡。太室、少室兩峰,形勢更險,自來樵采足跡之所不至。無垢和鄭隱每次聚會,便在少室山頂向陽崖洞之內。崖洞共分上下兩層,只有八九間石室,有的還有怪石阻隔,無法通行,無垢愛好天然,性喜清潔,自將洞府選定,便施法力,匠心獨運,佈置得上下兩洞淨無纖塵。又把臥眉峰故居和用具物品移來了好些,所有洞室均經開通,再點起幾盞明燈,內裡光明如晝。外面高出群峰,曠觀宇宙,臨風振衣,氣象萬千。新居布成,二人共總住了不多兩天,便即分手。二次重來,因此次救災連遇高人,越覺自己功力不夠,生了戒心,才一回山,便忙著用功。對於鄭隱,心又涼了許多,一直不曾用寶環查看。

  隔了十來天,無垢忽聽鄭隱傳聲,詢問人在何處。聽出語聲匆迫,剛答人已回山多日,再由環中查看,見鄭隱人已清瘦許多;似是大病初愈情景。人在黃河南岸與自己相識的富紳家中,獨坐房內,面有憤急之容。聞言驚喜交集,答以立時飛回,見面再談。兩地相隔本不甚遠,不消多時,人便回轉。見面一談,鄭隱推說:前在洞庭降妖,雖把惡蛟除去,但在斬蛟時稍微疏忽,中了一口邪氣,身受寒毒頗重。第二早事完,恩會無垢,趕往黃河,水災已平。聽說人被惡少接去,暗中趕往,人已無蹤。飛到黃河邊上,人忽病倒。幸蒙當地富紳救往家中,問知是無垢丈夫,敬若天神。屢想用寶環傳聲,詢問下落,均因元氣受傷,難於行法運用。延至今夜,人漸復原,方始問出下落等語。

  無垢聽出好些語病,料有虛言,也未點破,只在暗中留意。先留鄭隱同在嵩山修煉,見其復原甚快,越生疑心。細一查看,仍是純陽之體,才略放心。只不知這十多天的耽擱,所為何事,不便明問。欲往湖湘洞庭一帶查訪,並向養病人家盤問真相,是否在彼遇救耽延。以他法力而論,並非尋常,身旁又帶有好些靈丹,身中寒毒並不甚重,如何回時這等狼狽,連玉環傳聲都難應用?無奈勤于修為;雙方又曾約定每次飛行各省回來這兩三月內,再出行道,便須同在一起,其勢不能單獨先往,因而一直悶在心裡。

  這日故意拿話試探,說日內同出行道,準備先往湖湘一帶,遊完洞庭,再轉湖口,就便轉到嘉陵江,通行巫峽,去往西南諸省,訪求民間疾苦。話未說完,瞥見鄭隱面色微微一變。跟著設詞勸阻,力言:「湖湘一帶,前月曾經去過,都是魚米之鄉,民殷物阜,風俗淳美。我們忙著修積善功,無心遊玩風景。如說就便登臨,別省也多名山大川,何必要由洞庭湖湘經過?專作遊覽,無什善功可積,豈不多此一行?」

  無垢聞言,越知內有文章。當時無話,暗中卻打了非去不可的主意,表面答應,一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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