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北海屠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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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黑煙滾滾,疾如奔馬,千萬點金花血焰,似電一般閃爍不停,陰風怒號,鬼嘯淒厲,聲勢猛惡,比起前在孤山所遇妖人,還要厲害十倍。沈琇師徒正在有些發慌,忽然一道金光由橫裡飛來,比電還快,只一閃,便成了其長無際的金虹,放過自己,擋向妖雲前面。識聽嗷的一聲厲嘯,一直響到天邊,金光立隱,重返清明,僅剩妖人嘯聲晃蕩遙空。那奔山倒海一般的妖雲,早已退去,一閃不見,定睛一看,四外井無形跡,知有前輩師執暗中相助,仍往回飛。 到了凝碧崖前,剛剛下降,便見玄真子和妙一真人並肩走來,面有愁容,也未想到自己身上。方問:「師父喚我何事?二位師兄可知道?」 玄真子道:「你前日去往海外追殺妖人,不應不加考查,一到便即下手,以致傷亡大多。适才師父說你近一年來屢犯殺戒,屢戒不俊,這次反更變本加厲,大為震怒。聽那口氣,大是不妙,師妹還須留意才好。」 沈琇心想:「此行雖未查問對方門人,所煉諸天六丁神煞乃左道中最陰毒的邪法,煉時必須殘殺許多生靈,任誰見了,也不放過。師父如問,也有話說。」 隨口應諾,理直氣壯入洞。見旁邊立著一個道人,與前殺妖人相貌相似,滿臉悲憤之容,無什邪氣。剛剛跪下請命,真人已先問道:「你知罪麼?」 沈琇知師父素來寬厚,從無如此嚴厲神色,知道犯過不輕,哪裡還敢開口。真人便歷數她近年自恃驕狂,疾惡太甚,凡是左道,遇上便即窮追,不殺不止:「因你以前所殺雖皆窮凶,為防由此開端,妄肆殺戮,自毀前修,並為師門之辱,再三告誡,未加責罰。誰知始終不知俊悔,反而變本加厲,任性妄為。對方妖陣雖然狠毒,但是島上二三百人,即令妖人門下,豈無脅從在內,如何一到便下毒手?傷亡這麼多。本門教規最忌妄殺,現在島主人又前來訴冤。雖仗一位道友相助,以他佛家最高法力救助,除背師為惡的兩個門人外,余者幸得無恙。但你凶心不改,罪孽已多,我門下哪有你這樣徒弟?本應封閉靈智、法力,追回法寶、飛劍,逐出門外,任你自受孽報。姑念累世相隨,事出無知,從寬發落,由此逐出師門,不許再來見我。你徒眇女,雖也從你行兇,但她事由從師,自然不敢違背,事前又曾勸阻,理應未減,去留聽其自願。你師徒均是美質,只因本門法嚴,犯者無赦,你雖被逐,仙業並非無望,各自勉力虔修去吧。」 沈琇明知師父春溫秋肅,恩威各得其分,一向言出法隨,照例不容寬假,既然說出這等絕決的話,勢在必行,已難挽回。再一回憶前生,本是人家棄嬰,由懷抱之中,蒙師長虎口救去,始而轉托同道女仙撫養。年才十歲,女仙坐化,由此長侍師門,隨同修煉,小小年紀,便得玄門正宗傳授。因為自己天性疾惡,樹敵大多,如非師父愛護解救,早已形神俱滅,墮入輪回。滿擬這次重返師門,永修仙業,不料中了曉月禪師陰謀暗算,鑄此大錯,誤犯教規。雖然師父行法大嚴,不念師徒情義,但自己粗心大意,也實有不對之處。想起師恩深厚,從此宮牆遠隔,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跪伏地上,哀求不已。 真人始而未理,最後說道:「你隨我多年,難道還不知我對門人平時雖甚寬厚,持法素嚴,向不詢情寬縱麼?你自有你前途,求告無益,各自去吧。」 沈琇畢竟性剛,知難挽回,暗忖:「師父心腸真狠!」 萬分悲憤之餘,亢聲說道:「弟子實為那妖人邪法淫毒,積惡如山,到時又正值布那妖陣,心想正經修道之上,不會有那情景,又見人數甚多,男女都有,同在施展邪法,加以地介海荒,共只師徒二人,對方那等聲勢,惟恐有失,貽羞師門。以為照彼行徑,決非善類,又有曉月禪師兄先人之言,一時疾惡貪功,致多殺傷。雖犯教規,實是無心之失。本門法嚴,恩師不肯原情寬恕,弟子也不敢強求。但是弟子累世追隨,受恩深重,雖然身在江湖,依然向望宮牆,此後定當勉力虔修,決不有負深恩,玷辱師門。至於徒兒閾眇女,全是奉命行事,事前還曾勸阻,與她無干。弟子見嫉群邪,樹敵眾多,在弟子固是除惡務盡,群邪也必不肯相容;況離師門,敵人更無忌憚,勢孤力弱,終必不保。眇女相隨受累,實是無辜,伏望師父恩憐,許其仍在門下,令拜荀師姊為師,使得勉修仙極,感恩不盡。」 眇女本嚇得戰戰兢兢,跪伏在沈琇身後,一聽師父詞意剛直,方在代她膽寒,偶然偷覷真人,不但不怒,口角上反是含有一絲笑意,不由心中一動。不等開口,忙即跪叩道:「孫兒誓隨恩師,出門待罪,等到功行稍可自贖,再求師祖開恩,恕其既往。伏望師祖恩允,永世銘感,無有盡期。」 真人微笑道:「理應如此。念你忠義,特賜降龍寶珠二粒。只須一珠,任何海中精怪,決難加害。可隨你師,去見齊漱溟夫婦作別,我已先有吩咐,由他代為傳授。去吧。」 沈琇還要開口求說,不令眇女同行,以免兩誤,真人座前忽起一片金霞,擋在前面,旁立道人未退,料還有事神遊,再說無效,只得強忍悲憤,拜辭出洞。當時負氣,本想就走,忽見妙一夫人走來。二人情感至厚,想起前事,越發酸心。暗忖:「師父行事,每在無意之中,微露仙機。所說降龍珠,必有大用,並且用時只消一粒,為何兩粒同賜?分明師徒合用無疑。再者,恩師師徒情分最厚,犯規乃無心之失,怎會如此心狠,連眇女也被連累?莫非有什要事,故意將我逐出,使我立功自見,並為本門立法不成?」 想到這裡,悲懷略解。暗察妙一夫人,滿臉惋惜之容。料他夫婦最得恩師器重,必已早知此事,如可挽回,怎會這等借別?心又一涼,忍不住淚流下來。妙一夫人便拉她師徒同往所居石室,殷殷婉勸道,「師妹不必愁苦,此後只要奮志修為,有了成就,縱然不在師門,一樣不負師恩栽培。你修道多年,如何這等著相?你和眇女成就定必遠大。但你為人疾惡太甚,以後遇事,還是放寬一些。」 話未說完,沈琇憤道:「我如非這些妖邪,怎會被逐出去?此後誓以全力與群邪拼個存亡,非為世人除害不可。」 妙一夫人知她性情剛烈,不便再勸,隨將降龍珠取出傳授。沈琇見那寶珠約有兩寸圓徑,形如青灰色的玉球,乍看只形體特大,與常見寶珠不同。細一照看,內裡彩氣氤氳,光霞徐徐流轉,變幻不停。拿在手中微一撥動,隱聞到一股異香,知是一件異寶。妙一夫人再一說那妙用,心更驚奇。夫人道:「此珠專制各種精怪,寶主人功力越高,靈效越大。眇女雖然同受本門心法,到底還差,最好師妹先行煉過,再交與她自煉。一與本身元靈相合,便成第二元神。日後就遇群邪圍攻,你師徒各有一珠,至少可免許多苦難,不致傷害本身真靈。千萬不可輕視呢。」 沈琇苦笑道:「師姊當我因為師父心腸稍硬,便敢忘卻深恩,負氣不受麼?」 夫人早識未來之事,防其性剛負氣,以為此珠傳與眇女,她便不再同煉,聞言心定,立現喜容。 眾同門也都得信,紛紛趕來,互相話別。沈琇見曉月禪師也隨了來,想起屢受陰謀捉弄,以師長之明,不會不知,卻只對自己一人處罰,並還這麼重,越想越有氣,待要發洩幾句。忽聽玄真子、齊漱溟同聲說道:「師妹無須失意,師父雷霆雨露,皆是恩澤,此舉焉知不是玉汝于成?你自有你前途去處。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仍返金鳳山舊居清修,以待機緣遇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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