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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寵龍陽魂消錦帳 鬧刺客膽破深宵(3)


  費大小姐喜道,我沒有開口他倒先來了,隨答:「我也這麼想呢,既是姊姊有這條心,你我二人又何妨合做他一局。論理是這種事情不是你我幹的,但是他這樣可惡,不算計他點子,天理上也講不過去。」

  康小姐大喜,兩人約定日子,言明輸贏通算,又談了會子別的事情,費大小姐才告辭而去。徑到珊家園周公館,鳳姑接著,問小燕時,回說到單公館會鳳鳴去了。費大小姐道:「我來的可真不巧,正想和小燕姊講一句知心話,巧巧的又出去了。」

  鳳姑問是甚麼話,可否向我說了,由我轉告訴舍妹?費大小姐道:「向姐姐說,原是一樣的。只我還要懇求姐姐,姐姐聽了我這話,肯從最好,不肯從,也肯包庇點子,不要在人前說出來,在人前說了出來,我以後便不能再做人呢。」

  鳳姑聽了懷疑,忙問甚麼事?費大小姐向背後一望,見沒人,才悄悄道:「康小姐手裡很是有錢,你也知道的,我和他的交情,雖不十二分知已,總也算過得去了,我現在有樁艱難事情與他商量,他竟一口回絕我,你想有這道理沒這道理?」

  鳳姑問為甚麼事要和他商量?費大小姐道:「今天來了個珠寶掮客,拿出幾粒珍珠來糾合我買,我揀中了一條勒口,五十八粒很粗很粗的穩圓珠子,還有三百幾十粒小珠子,一對牛奶珠,可以做墜兒的,講定四千二百塊錢。那裡知道我們嫂子一定不肯買,我和他爭了幾句,說戧了,他說你有錢,你儘管去買,我再不來阻止你。姐姐,俗語說樹樹要皮,人人要臉,我給他這樣說了,倘不爭一爭氣,如何再好做人?所以特去向康小姐商量,想借幾千洋錢,把這東西買了下來,誰料他竟一口回絕我。姊姊,你可有甚法子替我想想?」

  鳳姑道:「我倘是有錢,這幾千銀子事情不值什麼。」

  費大小姐道:「我也知道,你和我一般,有嫂子在前,自己不能夠作主。只是我今回並不要問你借錢,只要你幫我一幫忙是了。你幫我忙,你自己也有利益,也有好處。」

  鳳姑忙問:「叫我怎樣幫忙法?」

  費大小姐道:「康家這丫頭,恁地不顧交情,我想你我兩個人就合串一局,把他做弄一番,不知你可肯幫我這個忙不肯?」

  鳳姑心裡一動,就問怎地做弄法?費大小姐道:「他是很喜歡賭錢的,自然就在賭錢上做弄他。我去和他來叉麻雀,底碼碰得大一點子,你我兩人暗地裡抬著轎子,輸贏打通帳,那個張子好,就放給那個,兩個吃一個,那總不見會輸了。」

  鳳姑道:「這種抬轎子事情,我是始終沒有辦過,現在在你面上,說不得只好做一做了。」

  費大小姐見鳳姑一口應允,喜得連聲道謝。暗想兩個已經有了,再找上一個,這搭子就成功了。辭過鳳姑,一部馬車徑投張園而來。這日,恰是禮拜六,張園遊人很是眾多。費大小姐馬車至安塏第門外停輪,扶著阿素,下車進內,見醉芳樓謝絮才等,凡是有名的妓女,都在那裡泡茶。見了費大小姐,都不免點頭招呼,阿素用手指道:「那邊不是王家小姐麼?」

  費大小姐隨他所指的地方瞧去,果見王珍珠一個兒坐在那邊。費大小姐走上前去與他招呼,珍珠也忙起身讓坐。二人坐下閒談,才談得三五語,猛聽得草地上人聲鼎沸,樓上樓下喝茶的人,都從窗口裡伸出頭去瞧。費大小姐坐的齊巧是靠窗,望到老洋房外荷花池畔黑簇簇一堆的人。阿素最是好事,向費小姐只說得一聲:「小姐,我去瞧瞧。」

  要阻止他時,早一溜煙跑去了。一會子,笑著回來,費大小姐問他甚麼事?阿素彎腰拍手,笑得一句話都講不出。王珍珠道:「恁地好笑,到底是樁甚麼事?」

  阿素道:「一個老頭兒,在荷花池邊瞧那自行船,不知怎樣,一失足跌了下去,三五個二爺竭力拖救,拉住他的手,拼命往上拖,拖起來泥水淋漓,活像一落坑雞,拖得那老頭兒手骨痛得折斷相似,大罵跟班道,我沒有溺死,倒先被你們拖死了,混帳混帳。一個跟班連忙垂著兩手應道是是,那副情形不由人不笑煞。」

  說畢,便學著那樣子,引得費王兩人也同聲笑起來。費大小姐道:「這老頭兒不知可就是康總督?康總督從前在任上時,曾鬧過一回兒笑話。那年安徽有個徐錫麟,動手刺殺了恩撫台,風聲鶴唳,弄得各省制台撫台,沒一個不戒嚴防備。這時光康總督還在做撫台呢,嚇得什麼相似,叫撫標兵弁,戎裝披甲,全夜挨班巡邏,撫台衙門四周,鳴鼓掌號,徹夜不絕。又雇了許多本領高強的鏢師。執著兵器,守在上房左近,防備的十分嚴密。

  康巡撫睡在床上,卻還心驚膽戰,常從夢裡頭驚嚇而醒。康巡撫的二姨太,本是著名的小腳,那雙小腳尖而且小,真不愧玲瓏透徹四個字。這夜不知怎樣,二姨太的腳尖兒剛剛在康巡撫肚子上一碰,康巡撫從睡夢裡驚嚇而醒,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這一呼,闔署的人,便一齊披衣起身,太太姨太太少爺小姐丫頭老媽子二爺們,聽得上房有刺客,那一個不驚,那一個不嚇?那幾個鏢師,更是捋臂揎拳,想在大帥前顯弄本領,上屋的上屋,守門的守門,搜巡的搜巡,撫標兵弁,放著排槍,呐喊助威,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上自瓦楞縫,下至陰溝洞,搜巡一個遍,不要說刺客,連刺客的魂靈兒也沒有搜見半個,只得回報刺客沒有。康巡撫罵道,你們這班人,只會吃飯,拿個刺客都拿不到手,混帳混帳。

  眾鏢師齊問,大帥受傷了沒有?康巡撫道,怎麼沒有傷,我肚子都被戳破了呢。太太聽說肚子受傷,忙傳傷科醫生進衙伺候。一時傷科傳到,進房看脈,請出康巡撫的肚皮,四五個管家照著洋蠟燭,看來看去,竟尋不出那一處是傷痕。回稟大帥,尊肚沒有受傷。康巡撫不信,自己瞧了瞧,用手摸摸,詫道,果然沒有傷,方才明明有很尖的東西在這上邊一戳,難道是鬼祟不成?姨太太笑道,你睡昏了,方才這一碰,是我的腳尖兒呀。康撫台道,是是,不錯,果然是你這腳尖兒。你這腳尖兒尖的同刺刀差不多呢。大家聽了,相與捧腹不已。」

  王珍珠聽了,也笑道:「怎麼做到了撫台,還會鬧出這種笑話來?」

  兩人談了一會子閒話,費小姐就問這幾天珊家園可到?珍珠道:「珊家園的麻雀,不知怎樣,總是輸的回數多,贏的回數少。」

  費小姐道:「那都是你自己不會法子的緣故,會了法子,又怎麼會輸?我起初也是輸的,現在卻贏的回數多,輸的回數少了。」

  珍珠聽了,忙問甚麼法子能夠穩贏錢?可否教給教給我?費小姐道:「教給你也不難,只是須守秘密,萬不可再叫第三個人知道。」

  王珍珠道:「那個自然。」

  費大小姐見所謀已就,心上邊十分欣喜,又坐了一會子,見喝茶的人漸漸都散了,隨也起身告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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