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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遇異僧兩宗合一 成美眷賓主聯姻(1)


  話說周碧桃家外場,一見希賢夫人,正欲詢問,希賢也恰走進。那希賢,外場是認識的,遂高喊一聲,錢四少朋友上來。希賢夫婦一先一後,趕上樓去。闖進房間,見一桌四人,正在碰和。卻是周介山、毛惠伯、錢瑟公還和一個不認識的少年。各人身後都坐著個倌人。希賢夫婦走進時,合間裡主人客人倌人娘姨大姐都回頭瞧看,看了半天,大家都莫名其妙。希賢夫人本來認識介山的,就向介山道:「周家伯伯,我們希賢一隻鑽石戒子,可是輸給了你,可是在你處?」

  介山道:「什麼戒子,你的話我不很明白。」

  希賢夫人道:「一隻龍爪式外國金鑲嵌的鑽石戒子,希賢說賭錢輸給了你,可有沒有?」

  介山道:「不錯,戒子是有一隻的,現在問起他做什麼?」

  希賢夫人道:「既然戒子在你處,謝謝你,就拿來還了我罷。這只戒子,是我們小姊妹淘裡的,寄存在我處。我們希賢沒清頭,才拿出來賭掉的。周家伯伯,你想叫我怎的對得住小姊妹。」

  介山道:「你們的事情,我是外人,不便來干預。我也本不要他什麼戒子,叫他拿錢來贖去是了。戒子是在我處。」

  希賢夫人道:「你與希賢是朋友呢,欠了你幾個錢你就這樣的不相信,定要他押頭,你這位伯伯也就太小心了。」

  周介山道:「這可不能怪我,從來說賭場上沒有父子,何況朋友。」

  希賢夫人見他口齒緊不過,不覺怒道:「用家伯伯,你也是場面上人呀,虧你說得出這樣的話。我們希賢原是沒用人,一切花錢的經頭,他原是不很明白的。多謝你這位伯伯,費心費恩點撥他,教他嫖,教他賭,弄得他好好的生意不肯做,家裡不肯登,終日終夜在外邊胡鬧。鬧到這會子,錢也鬧光的了,人也不像的了,你這位伯伯也總算想心稱意了。戒子也騙著了,但是我替你想想,你做朋友的人,究也何犯著呢。希賢蹩了腳,你也沒什麼好處。」

  介山聽了這一番話,氣得滿面通紅,向眾人道:「你們大家聽聽,這可成什麼道理。希賢又個是三歲小孩子,我可教的他壞麼,我有本領教的他壞,也有本領教的他好了。戒子是他麻雀裡輸了錢,抵給我的,怎麼說我是騙他的。好在希賢現在在這裡,你問問清楚,到底是我騙他不是?」

  瑟公勸道:「這些話說他做什麼,彼此都是好朋友,說了倒反傷情。我看總可以商量,總有個辦法。」

  希賢夫人道:「錢家伯伯,你不曉得這只戒子,不是我自己的,如果是我自己的呢,弄掉了倒也罷了。我自己的衣服首飾,被他不知弄掉過多少,我也從沒有向他講過一句半句的活。這只戒子是人家的,他綽了爛屙,叫我拿什麼去還人家。恁你是誰,都要發急。」

  錢瑟公問介山道:「怎麼一隻戒子,現在可在身邊?」

  介山道:「戒子是在家裡頭,要贖馬上就好回去拿來。」

  錢瑟公道:「贖呢希賢諒也一時不見得湊手,好在彼此都是好朋友。我看這樣罷,戒子你先叫人去拿了來,交還了希賢,卻叫他立個約,把錢還你如何?」

  周介山道:「這樣辦我未免太吃虧點子。」

  瑟公道:「不是這麼說,銅錢銀子用得完吃得完,朋友情分是用不盡的。現在希賢也在艱難當口,你就通融一下子,後底補報你的日子長呢。我們做朋友勸勸,也無非是好意,聽不聽我可不能勉強你的。」

  周介山見瑟公有點子怒意、就自己轉圓道:「我就聽瑟翁的勸,馬上去拿戒子來交還希賢,只是這筆錢還不還卻要看希賢自己良心了。」

  瑟公道:「這樣很好。」

  介山果然起身回去,拿了戒子來交給瑟公。瑟公轉交給希賢,希賢夫婦再三道謝而去。此時娘姨、大姐都在交頭接耳,議論這事。周碧桃的娘姨小舅媽笑道:「李大少走出來也是很體面一個人,怎麼家裡頭這位奶奶竟這麼一個樣子,窮凶極惡,乍見了我們都唬了一跳呢。」

  因問周介山道:「周大少,你見了唬不唬?」

  周介山道:「李大少一竟說做生意折本,現在家裡有了這麼一位奶奶,可就有得財發了,夠他一世的受用了。」

  瑟公道:「不必談了,我們碰和罷。」

  說著,底下又喊朋友上來。突碌突碌樓梯上一陣腳步響,門簾啟處,走上兩個人來。前一個是費春泉,後一個是馬靜齋,二人不約而同的問:「李希賢可曾來過?」

  周介山道:「已鬧過一出把戲呢,你們早來一步可就瞧見了。」

  靜齋道:「可是問你索還一隻戒子,你可曾還他沒有?」

  介山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春泉接口道:「我們是有無線電報的,不論什麼事都能夠知道。」

  瑟公道:「想必你們在路上碰著的?」

  靜齋道:「不是。」

  遂把希賢夫婦先到自己公館的話,說了一遍。毛惠伯道:「上海灘上的事,真是無奇不有。有什麼夫妻兩口子,蓬頭赤腳,趕到堂子裡來向朋友索回押件的。」

  靜齋道:「那有什麼奇,可記得去年子,我在豔情閣那裡請客,王樣甫的夫人竟有本領突然間趕來,當著大眾把祥甫一把辮子拖回去的。」

  此時春泉見座中那個面生的少年,滿面英氣,一表非凡,不覺肅然起敬。就過去請教貴姓台甫。瑟公道:「正是要緊講話忘記了,連介紹都沒有替你們介紹。這位是北方傑士梅心泉梅大先生。春翁、靜翁諒都沒有會過。」

  二人齊說「幸會。」

  那梅大先生卻落落的很,同春泉、靜齋並不十分周旋,除說了請坐兩字外,並無別話敷衍。一時和碰完了,外場搬上碰和菜。瑟公邀春泉、靜齋入席同坐,彼此至交,自然沒甚推卻。梅大先生只喝得三杯酒,推說別處還有應酬,辭著去了。靜齋道:「這姓梅的朋友,怪僻的很,他做什麼生意的?」

  瑟公道:「此人是個豪傑,自然行動居止與尋常人不同了。」

  周介山道:「梅心泉的拳棒,真是出色。前天兒我同他進城,在城隍廟花園裡,人齊巧多不過,推前擁後,兩邊的人像海潮般卷來卷去。更有班流氓,見有了女子在內,擠的愈加起勁。那時他瞧的惱了,伸開兩手,向人叢中只一攔,說也奇怪,那一群狠天狠地的流氓,竟像紙糊成似的,東倒西歪,頃刻全都跌倒。後來我們在湖心亭喝茶,就有一個不認識的,替我們會了茶鈔,定要邀去家裡坐坐。心泉竟不推辭,同到那人家裡。見那人家房子倒也收拾得很是清潔,你道邀我們去的那人是誰?就是本地著名的拳棒大家海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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