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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2)


  ◇次韻和石末公閔雨詩

  風悲槁葉落玄圭,水涸焦根斷埴泥。
  擊竹漫誇方外術,戛銅虛聽澤中嘶。
  非關東嶽封猶濕,自是西郊氣不躋。
  見說溪潭最深處,有人徒涉只平臍。

  ◇次韻和林彥文在縉雲見寄

  千年井邑化為墟,滿眼荊榛塞路衢。
  雞犬真成上天去,神仙不復好樓居。
  風凋野樹無棲鳥,水落池蓮有涸魚。
  欲訪軒轅問消息,大微風雨隔清都。

  ◇次韻和石末公聞海上使命之作因念西州愴然有感二首

  大閫尋常棄鄭師,役人休望及瓜期。
  豺狼封豕鹹登用,城郭丘民委若遺。
  曾見羌夷皆內地,忍聞淮濟是邊陲?
  經綸事業君當念,說道任囂髻已椎。

  常聞星宿能環拱,未見江河解逆流。
  無肉可供徐勉狗,有芻空啖景升牛。
  梧桐冷落鸞先逝,蘆荻蒼茫雁獨留。
  蘇息疲氓還有術,那無一鬥博涼州?

  ◇王師魯尚書文集序

  《尚書王公師魯文集》二十有八卷,公卒之四年,浙西廉訪司僉事王君宗禮、經歷王公威可訪而輯之,版行於世,浙江行省參政趙郡蘇公命劉基為之序。序曰:

  言生於心而發於氣,氣之盛衰系乎時,譬之於木,由根本而有華實也。木之於氣也,得其盛則葉茂而華實蕃,得其衰則葉萎而華實少。至於連林之木,系於一山谷之盛衰,觀其木,可以知其山之氣。文之于時,猶是也。三代之文,渾渾灝灝,當是時也,王澤一施于天下,仁厚之氣,鐘於人而發為言,安得不碩大而宏博也哉?三代而降,君天下之久者莫如漢。漢之政令,南通夜郎邛,西被宛夏,東盡玄菟樂浪,北至陰山,涵泳四百餘年,至今稱文之雄者莫如漢,其氣之盛使然哉。漢之後,惟唐為仿佛,則亦以其正朔之所及者廣也。宋之文,盛于元豐、元祐時,天下猶未分也。南渡以來,朱、胡數公以理學倡群士,其氣之所鐘,乃在草野,而不能不見排於朝廷,其他萎弱纖靡,與晉、宋、齊、梁無大相遠,觀其文,可以知其氣之衰矣。有元世祖皇帝至元之初,天下猶未一也,時則有許、劉諸公以黃鐘、大呂之音振而起之。天將昌其運,其氣必先至焉,理固然矣。混一以來,七十餘年,際天所覆,罔不同風,中和之氣,流動無間,得之而發為言,安得而不雄且偉哉?

  公生至元間,自幼好學為文。仁宗皇帝首開科舉,公即以其年登第。其涵濡漸漬,非一日矣,故其為文有中和正大之音,無纖巧萎靡之習。舂容而紆餘,衍迤而宏肆,不極於理不止,粹乎其為言也!後之覽者,得以考其時焉。公之曆官行事,自見國史,故不著。

  ◇送蘇參政除大都路總管序(並詩)

  至正九年冬,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蘇公奉旨入為大都路總管,浙士民鹹嘆惜,願留而不可得。夫浙於江南為大藩,租賦所入,半四海內。京師輦轂之下,為治莫難焉,其尹亦必極天下之選,朝廷之意,固不必有所偏重矣。京城之內,密邇清光,明試考績,不待詢于岳牧京尹,冠冕守令,遠近之所觀式,得其人則由中達外,四方將以之而化,不亦偉哉?以公之宏才大德,與其施之于一方,孰若達之于四海也?然則惜公之去者,其私情;而樂公之行者,天下之公心也。故相率為詩以餞公,且以「霖雨思賢佐,丹青憶老臣」為韻,所以思公之德而不忘,願公之澤及於天下也。詩曰:

  鳳凰集梧桐,和聲協虞琴。神蛟躍天池,四海仰為霖。
  聖人握金鏡,哲士儀朝簪。輝光照中野,聲價重南金。
  昔佩使者符,獻納申官箴。再參藩垣務,清風淨氛祲。
  煌煌京城內,連衽成春林。剸劇徯長才,天眷赫照臨。
  王畿一以正,萬國罔不欽。克符皋夔業,垂名耀來今。

  ◇送常山縣達嚕噶齊樂九成之官序

  至正辛卯秋八月,予臥病浙江之濱,友人李宗表來言曰:「樂君九成者,蒙古人也。舊學于胄監,受業富珠哩子翬先生。其質粹而溫,其行果而毅,其學博而知要,彬彬乎可象也。弱冠以世胄入官,監黃州之麻城縣,有聲,故又以令舉,監衢之常山縣。僕忝以文學,薦為教官,需次常山,期且及矣,而得若人焉與之俱,其庶乎。樂君今將行,請一言以贈之。」

  余聞而喜曰:「果若是,常山其庶幾乎。古之人以政弼教,教與政不相違,而其效皆歸於化民為善。後之教主于教官,而有司專乎政,於是事不相資,功不以相及也。儒與民為二,各志其志,各業其業,雖使契為學官,其所及亦有數矣。由是民無定向,訟獄煩多,盜賊滋熾,有司受其咎,而教官為冗職,則亦有由然焉。今天子始以六事責郡縣,以興舉學校為之先務,慮至審也,奈何政、教之官,不巧於相值,而所謂能其職者,大抵不過徇土木、備課講以應故事而已矣,于化民何有哉!今宗表,良教官也,而得良有司焉。同德相符,同心相濟。教者道之,政者齊之;教者培之,政者翼之。霜飛而鐘應,雲沛而雨集,將見德禮之化,流動浹洽,而遠近皆取法矣。嗚呼!二君其俱勖哉!吾當拭目以觀之也。」

  ◇若上人文集序

  世謂山水之佳,有以助人之才,發人之奇。是故名山勝地,必有文人秀士出乎其間。今天下之名山勝地,大率多浮屠居之,固當獨獲其助,以發其奇,而又不能多見者,何哉?桐江之顯以子陵,彭澤之著以元亮,黃溪西山無柳子為之刺史,吾知其泯沒而無聞矣。抑山水之有助於人乎,將人有助於山水也?雲門若耶以名勝聞天下,自道猷上人至於今且千載,中間若智永、惠欣之字,靈一、靈徹之詩,彰名於世,僅數人焉,抑山水之助,蓋自有限而不能皆也耶?

  皇元混一宇宙,文物之盛,追配隆古,於是斷江、浮休二上人相繼出焉。文人秀士欲為雲門之遊者,多為二上人往。上人或不在山,則為遊者亦鮮,抑又何耶?予于古人詩篇中,聞雲門山水之美,又于學士大夫間,聞二上人之名甚久,思一往弗得。今年始至其所,而斷江死矣。浮休年近八十,而神氣完固,操筆為文章益壯健,與客談古今、論道理,終日歷歷不倦,名固不虛得哉。上人有詩文若干卷,弟子友奎所集,而翰林學士黃公為之序。其於釋氏之學,自得深造,無容言矣。至其所為詩,莫不古雅峻潔而有奇氣。嗚呼!上人於雲門山水可謂有光,而弗忝於前人矣!於是乎序。上人名允若,字季蘅,浮休子者,其自號也。

  ◇贈宣使王民則詩序

  孔子稱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夫使者,所以宣德敷令,通壅迪滯,以孚上下之心,達遠近之情,故有專對而不失主意,專行而不戾主命,使人見其使而知其主之善,夫是之謂使乎。今之宣使,將省府之號令,以旁達於所屬,雖具有文檄,然必其事之重且急者,乃命宣使將之,為其有斟酌權變,文檄不能悉也。故宣使之出,實代省官行事,受言以往,如省官之自行,是故所屬莫不敬畏,奉承之不暇。奈何才智不同,則有因人之敬畏、奉承而逞以行其私者,恃勢弄權,無所不為。徇毫毛之利,以賈山嶽之怨,使天下之人輕視藩閫,歸咎大臣,辱莫大焉,而尚可以言使乎哉!

  近者寇盜蜂起,大軍四出進討,凡弓矢兵甲之須,多取給于江浙,故令屬路分辦,而每路以宣使一人督之。王君民則,實來紹興。悉鏟去故習,禁吏胥無得科斂。日飲食依條格取給於館驛,其外毫髮無所需;所造器物,惟務中度,其他事毫髮無所與。故如期畢事而民不擾,人鹹德之。且曰:「使受命於省府以出者人人如王君,大臣之膏澤其有不下於民者哉?天下之民其有含怒蓄憤於其有司者哉?」嗚呼!王君可謂不辱省府之命而得為使之道矣!於是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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