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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廣武古戰場懷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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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經注》:「《郡國志》:滎陽縣有廣武城,城在山上,漢所城也。高祖與項羽臨絕澗對語,責羽十罪,羽射漢祖中胸處也。」 《後漢書》注:西征記曰:「有三皇山,或謂三室山。山上有二城,東者曰東廣武,西者曰西廣武,各在一山頭,相去二百余步,其間隔深澗,漢祖與項籍語處。」 《元和郡縣誌》:「東廣武、西廣武二城,各在一山頭,相去二百余步,在鄭州滎澤縣西二十裡。漢高與項羽俱臨廣武而軍,今東城有高壇,即是項羽坐太公于上,以示漢軍處。」 《一統志》:「古戰場在開封府廣武山下,即楚漢戰處。」〕 秦鹿奔野草,逐之若飛蓬。 項王氣蓋世,紫電明雙瞳。 呼吸八千人,橫行起江東。 赤精斬白帝,叱吒入關中。 兩龍不並躍,五緯與天同。 楚滅無英圖,漢興有成〔繆本作「來」〕功。 按劍清八極,歸酣歌《大風》。 伊昔臨廣武,連兵決雌雄。 分我一杯羮,太皇乃汝翁。 戰爭有古跡,壁壘頹層穹。 猛虎嘯〔繆本作「吟」〕洞壑,饑鷹鳴秋空。 翔雲曉列陣,殺氣赫長虹。 撥亂屬豪聖,俗儒安可通? 沉湎呼豎子,狂言非至公。 撫掌黃河曲,嗤嗤阮嗣宗。 〔《史記》:蒯通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捷足者先得焉。」張晏曰:以鹿喻帝位也。項羽垓下歌:力拔山兮氣蓋世。《史記》項羽本紀:聞項羽亦重瞳子。又羽本紀: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漢書》:待詔夏賀良等言赤精子之讖。應劭注:高祖感赤龍而生,自謂赤帝之精。陳子昂詩:複聞赤精子,提劍入鹹京。斬白帝事詳一卷《擬恨賦》注。 《史記索隱》:叱吒,發怒聲。《通典》:平王東遷洛邑,以岐酆之地賜秦襄公,乃為秦地。至孝公作為咸陽,築冀闕,徙都之,故謂之秦川。亦曰關中地。關中記曰:「東自函關,今弘農郡靈寶縣界,西至隴關,今汧陽郡汧源縣界。二關之中,謂之關中,東西千餘裡。」《史記》:漢王之入關,五星聚東井。東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西京賦》:「高祖之始入也,五緯相汁,以旅于東井。」李善注:「五緯,五星也。」〕 〔《宋書》:英圖武略,事駕前古。高誘《淮南子》注:八極,八方之極也。漢高帝沛宮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詳見二十卷注。項羽本紀:漢王引兵渡河,複取成皋,軍廣武,就敖倉食。項王已定東海來西,與漢俱臨廣武而軍,相守數月。項王為高爼,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雖殺之無益,祗益禍耳。」項王從之。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漕。項王謂漢王曰:「天下匈匈數歲,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母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漢王笑謝曰:「『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於是項王乃即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漢王數之,項王怒,欲一戰。漢王不聽,項王伏弩射中漢王。」 《史記》秦楚之際月表:「撥亂誅暴,平定海內,卒踐帝阼,成於漢家。」《淮南子》:「康樂沉湎。」高誘注:「沉湎,淫酒也。」韓詩薛君章句:「夫飲之禮,齊顏色,均眾寡,謂之沉;閉門不出,謂之湎。」《廣韻》:「嗤,笑也。」〕 〔《三國志注》:阮籍,字嗣宗。魏氏《春秋》曰: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乃歎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東坡志林:昔先友史經臣彥輔謂餘:「阮籍登廣武而歎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豈謂沛公豎子乎?」予曰:非也,傷時無劉、項也。豎子指晉、魏間人耳。今日讀李白登廣武古戰場詩:「沉湎呼豎子,狂言非至公。」乃知太白亦誤認嗣宗語。嗣宗雖放蕩,本有志於世,以魏晉間多故,故一放于酒,何至以沛公為豎子乎?洪容齋曰:「阮籍登廣武,歎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蓋歎是時無英雄如昔人者。俗士不達,以為籍譏漢祖,雖李白亦有是言,失之矣。」〕 〔蕭士贇曰:予嘗讀阮籍傳,未嘗不羨其能以佯狂任達,全身遠害于晉魏之交,非見遠識微,孰能與於此?品量人物之際,豈不識漢高之為人,至發廣武之歎哉!因味其言,至於「時」之一字,而知籍之所謂「時無英雄」者,非指漢高也,蓋謂所遭之時,炎劉之末,桓靈之君無英雄之材,卒使神鼎暗移於臣下也。豎子者,指曹氏父子。籍之興歎者此耳。或曰:然則太白之詩失言矣。曰:此非太白之詩也,詩中語意錯亂,用事失倫,大風之歌,能事畢矣。詩乃重申廣武之事。〕 〔此詩本意稱述高祖之美,如仗義入關,縞素代楚,軍臨廣武,數羽十罪,可稱者不少,曾無一語及此。「分羹」之語,出於一時處變之權,奚足為高祖道者,可謂無識者矣。太白有識者也,肯作此語乎?吾故曰非太白之詩也。 琦按:阮籍蓋習見夫三國之時,覆軍殺將,亙勝亙敗,而終未能一統,以視項羽之一敗而遂不復振,相去天淵矣。使三國之君而生於其世,恐漢高亦不能以五載而成帝業如此其易也。廣武一歎,初無深義,自東坡別創一說,而後之人皆因之。蕭氏更謂桓、靈無英雄之才,而以「豎子」指曹氏父子,則其說益左。夫漢高固英雄,然觀其鴻門之困,睢水之敗,滎陽之圍,廣武之弩,瀕於危者數矣,而卒不死,終以有天下者,天命也,豈真算無遺策,而天下莫能當者哉?且觀其生平,惟以詐術制禦群材,好罵侮士,漫言負約,以阮籍之白眼觀之,呼為豎子,亦何足異?太白非至公之言,亦尊題之法,自當如此。或兩人所見實有不同,安得訾其誤哉?若雲詩中語意錯亂,則「歸酣歌大風」以上,是泛言楚漢之興廢;「伊昔臨廣武」以下,乃始著題,與《登金陵冶城西北謝安墩》一詩同一機軸,條理井然。若雲用事失倫,在「分我杯羹」一語,追想當時情事,良、平之儔,何、賈之伍,言語妙天下,豈不知此語之繆?第恐卑辭屈節,適足以長楚人之焰,而墮其計中,矯手措足,悉為所制,不得已而為是悖逆之辭,以見為天下者不顧家之意。非此一語,不足折楚人之心,舍此一語,亦無以複楚之命。其實太公生死,全不在此一言,正不必為漢高諱也。仗義入關,縞素伐楚,俱非軍廣武時事,此處何可攙入蕭氏之云云,無乃皆贅乎?〕 〔叱,嗔入聲。吒,嗏去聲。湎,音勉。嗤音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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