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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盧藏用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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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藏用,字子潛,度支尚書承慶之侄孫也。父璥,有名于時,官至魏州司馬。藏用少以辭學著稱。初舉進士選,不調,乃著《芳草賦》以見意。尋隱居終南山,學辟穀、練氣之術。 長安中,征拜左拾遺。時則天將營興泰宮于萬安山,藏用上疏諫曰: 臣愚雖不達時變,竊嘗讀書,見自古帝王之跡眾矣。臣聞土階三尺,茅茨不翦,采椽不斫者,唐堯之德也;卑宮室,菲飲食,盡力於溝洫者,大禹之行也;惜中人十家之產,而罷露臺之制者,漢文之明也。並能垂名無窮,為帝皇之烈。豈不以克念徇物,博施濟眾,以臻於仁恕哉!今陛下崇台邃宇,離宮別館,亦已多矣。更窮人之力以事土木,臣恐議者以陛下為不憂人、務奉已也。 且頃歲已來,雖年穀頗登,而百姓未有儲蓄。陛下西幸東巡,人未休息,土木之役,歲月不空。陛下不因此時施德布化,複廣造宮苑,臣恐人未易堪。今左右近臣,多以順意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為患。至今陛下不知百姓失業,亦不知左右傷陛下之仁也。臣聞忠臣不避死亡之患,以納君於仁;明主不惡切直之言,以垂名千載。陛下誠能發明恕之制,以勞人為辭,則天下必以陛下為惜人力而苦己也。小臣固陋,不識忌諱,敢冒死上聞。乞下臣此章,與執事者議其可否,則天下幸甚。 神龍中,累轉起居舍人,兼知制誥,俄遷中書舍人。藏用常以俗多拘忌,有乖至理,乃著《析滯論》以暢其事,辭曰: 客曰:「天道玄微,神理幽化,聖人所以法象,眾庶由其運行。故大撓造甲子,容成著律曆,黃公裁變,玄女啟謨,八門禦時,六神直事。從之者則兵強國富,違之者則將弱朝危,有同影響,若合符契。先生亦嘗聞之乎?」 主人曰:「何為其然也?子所謂曲學所習,曘昧所守,徒識偏方之詭說,未究亨衢之通論。蓋《易》曰『先天不違』,《傳》稱『人神之主』。範圍不過,三才所以虛中;進退非邪,百王所以無外。故曰:『國之將興聽於人,將亡聽於神。』又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人無釁焉,妖不自作。』由是言之,得喪興亡,並關人事;吉凶悔吝,無涉天時。且皇天無親,唯德是輔,為不善者,天降之殃。高宗修德,桑穀以變;宋君引過,法星退舍,此天道所以從人者也。古之為政者,刑獄不濫則人壽,賦斂蠲省則人富,法令有常則國靜,賞罰得中則兵強。所以禮者,士之所歸,賞者,士之所死,禮賞不倦,則士爭先。苟違此途,雖卜時行刑,擇日出令,必無成功矣。自叔世遷訛,俗多徼幸,競稱怪力,爭誦詭言,屈政教而就孤虛,棄信賞而從推步。附會前史,變易舊經,依託空文,以為征據。覆軍敗將者,則隱秘無聞;偶同幸中者,則共相文飾。豈唯德之增惑,亦乃學人自是。嗚呼,習俗訛謬,一至此焉! 昔者,甲子興師,非成功之日;往亡用事,異制勝之辰。人事苟修,何往不濟?至若環城自守,接陣重圍,無闕地形,不乖天道。若兵強將智,粟積城堅,雖複屢轉魁剛,頻移太歲,坐推白虎,行計貪狼,自符難鬥之祥,多貽蟻附之困。故曰,任賢使能,則不時日而事利;明法審令,則不蔔筮而事吉;養勞賞功,則不禱祠而得福。此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公犯雨,逆天時也,韓信背水,乖地利也,並存人事,俱成大業。削樹而斬龐涓,舉火而屠張郃,未必暗同歲德,冥會日遊,俱運三門,並占四殺。杜郵齒劍,抑唯計沮,垓下悲歌,實階剚印。若以並資厭勝,不事良圖,則長平盡坑,固須恒濟,襄城無噍,亦可常保。是知拘而多忌,終喪大功;百姓與能,必遺小數。金雞玉鶴,方為楚國之殃;《萬畢》、《枕中》,適構淮南之禍。刻符指盜,反更亡身;被發邀神,翻招夷族。嗟乎,威鬥赭鞭,不禳赤伏之運;築城斷罔,何救素靈之哭!火災不驗,裨灶無力以窺天;超乘階凶,王孫取監于觀德。九征九變,是曰長途;人謀鬼謀,良歸有道。此並經史陳跡,賢聖通規,仁遠乎哉,詎宜滯執?」 客乃蹙然避席曰:「鄙人困蒙,不階至道,請事斯語,歸於正途。而今而後,焚蓍龜,毀律曆,廢六合,斥五行,浩然清慮,則將奚若?」答曰:「此所謂過猶不及也。夫甲子所以配日月,律曆所以通歲時,金木所以備法象,蓍龜所以筮吉凶。聖人以此神明德行,輔助謀猷,存之則協贊成功,執之則凝滯於物。消息之義,其在茲乎!」客於是循牆匍匐,帖然無氣,口〈去欠〉心醉,不知所以答矣。 景龍中,為吏部侍郎。藏用性無挺特,多為權要所逼,頗隳公道。又遷黃門侍郎,兼昭文館學士,轉工部侍郎、尚書右丞。先天中,坐托附太平公主,配流嶺表。開元初,起為黔州都督府長史,兼判都督事,未行而卒,年五十餘。有集二十卷。 藏用工篆隸,好琴棋,當時稱為多能之士。少與陳子昂、趙貞固友善,二人並早卒,藏用厚撫其子,為時所稱。然初隱居之時,有貞儉之操,往來於少室、終南二山,時人稱為「隨駕隱士」;及登朝,趑趄詭佞,專事權貴,奢靡淫縱,以此獲譏於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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