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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梁豁堂言,有客遊粵東者,婦死,寄柩於山寺。夜夢婦曰:「寺有厲鬼,伽藍神弗能制也。凡寄柩僧寮者,男率為所役,女率為所汙。吾力拒,弗能免也,君盍訟於神?」

  醒而憶之了了,乃炷香祝曰:「我夢如是,其春睡迷離耶?意想所造耶?抑汝真有靈耶?果有靈,當三夕來告我。」

  已而再夕,夢皆然。乃牒訴於城隍。數日無肸蚃。一夕,夢婦來曰:「訟若得直,則伽藍為失糾舉,山神社公為失約束,于陰律皆獲譴。故城隍躊躇未能理。君盍再具牒,稱將詣江西,訴于正乙真人,則城隍必有處置矣。」

  如所言,具牒投之。數日,又夢婦來,曰:「昨城隍召我,諭曰:『此鬼原居此室中,是汝侵彼,非彼攝汝也。男女共居一室,其僕隸往來,形跡嫌疑,或所不免。汝訴亦不為無因。今為汝重笞其僕隸,已足謝汝,何必堅執姦污,自博不貞之名乎?從來有事不如化無事,大事不如化小事,汝速令汝夫移柩去,則此案結矣。』再四思之,凡事可已則已,何必定與神道爭,反激意外之患?君即移我去可也。」

  問:「城隍既不肯理,何欲訴天師,即作是調停?」

  曰:「天師雖不治幽冥,然遇有控訴,可以奏章于上帝,諸神弗能阻也。城隍亦恐激意外患,故委曲消弭,使兩造均可以已耳。」

  語訖,鄭重而去。其夫移柩於他所,遂不復夢。此鬼苟能自救,即無多求,亦可雲解事矣。然城隍既為明神,所司何事?毋乃聰明而不正直乎?且養癰不治,終有釀為大獄時;並所謂聰明者,毋乃亦通蔽各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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