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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酒有別腸,信然。八九十年來,余所聞者,顧俠君前輩稱第一,繆文子前輩次之;余所見者,先師孫端人先生亦入當時酒社。先生自雲:「我去二公中間,猶可著十餘人。」

  次則陳句山前輩與相敵,然不以酒名。近時路晉清前輩稱第一,吳雲岩前輩亦駸駸爭勝。晉清曰:「雲岩酒後彌溫克,是即不勝酒力,作意矜持也。」

  驗之不謬。同年朱竹君學士、周稚圭觀察,皆以酒自雄。雲岩曰:「二公徒豪舉耳。拇陣喧呶,潑酒幾半,使坐而靜酌則敗矣。」

  驗之亦不謬。後輩則以葛臨溪為第一,不與之酒,從不自呼一杯;與之酒,雖盆盎無難色,長鯨一吸,涓滴不遺。嘗飲余家,與諸桐嶼、吳惠叔等五六人角,至夜漏將闌,眾皆酩酊,或失足顛僕。臨溪一一指揮僮僕扶掖登榻,然後從容登輿去,神志湛然,如未飲者。其僕曰:「吾相隨七八年,從未見其獨酌,亦未見其偶醉也。」

  惟飲不擇酒,使嘗酒亦不甚知美惡,故其同年以登徒好色戲之。然亦罕有矣。惜不及見顧、繆二前輩,一決勝負也。端人先生恒病余不能飲,曰:「東坡長處,學之可也;何並其短處亦刻畫求似?」

  及餘典試得臨溪,以書報先生。先生覆劄曰:「吾再傳有此君,聞之起舞。但終恨君是蜂腰耳。」

  前輩風流,可雲佳話。今老矣,久不預少年文酒之會,後來居上,又不知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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