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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李匯川言,有嚴先生,忘其名與字。值鄉試期近,學子散後,自燈下夜讀。一館童送茶入,忽失聲僕地,碗碎琤然。嚴驚起視,則一鬼披髮瞪目立燈前。嚴笑曰:「世安有鬼,爾必黠盜飾此狀,欲我走避耳。我無長物,惟一枕一席,爾可別往。」

  鬼仍不動。嚴怒曰:「尚欲紿人耶?」

  舉界尺擊之,瞥然而滅。嚴周視無跡,沈吟曰:「竟有鬼耶?」

  既而曰:「魂升於天,魄降於地,此理甚明。世安有鬼?殆狐魅耳。」

  仍挑燈琅琅誦不輟。此生崛強,可謂至極,然鬼亦竟避之。蓋執拗之氣,百折不回,亦足以勝之也。又聞一儒生,夜步廊下。忽見一鬼,呼而語之曰:「爾亦曾為人,何一作鬼,便無人理?豈有深更昏黑,不分內外,竟入庭院者哉?」

  鬼遂不見。此則心不驚怖,故神不瞀亂,鬼亦不得而侵之。又故城沈丈豐功(諱鼎勳,姚安公之同年。),嘗夜歸遇雨,泥潦縱橫,與一奴扶掖而行,不能辨路。經一廢寺,舊雲多鬼。沈丈曰:「無人可問,且寺中覓鬼問之。」

  逕入,繞殿廊呼曰:「鬼兄鬼兄,借問前途水深淺?」

  寂然無聲。沈丈笑曰:「想鬼俱睡,吾亦且小憩。」

  遂偕奴倚柱睡至曉。此則襟懷灑落,故作遊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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