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昀 > 姑妄聽之 | 上頁 下頁
九七


  李秋崖言,一老儒家有狐,居其空倉中。三四十年未嘗為祟,恒與人對語,亦頗知書。或邀之飲亦肯出,但不見其形耳。老儒歿後,其子亦諸生,與狐酬酢如其父,狐不甚答。久乃漸肆擾。生故設帳於家,而兼為人作訟牒。凡所批課文,皆不遺失;凡作訟牒,則甫具草,輒碎裂,或從手中掣其筆。凡修脯所入,毫釐不失;凡刀筆所得,雖扃鎖嚴密,輒盜去。凡學子出入,皆無所見;凡訟者至,或瓦石擊頭面流血,或簷際作人語,對眾發其陰謀。生苦之。延道士劾治,登壇召將,攝狐至。狐侃侃辯曰:「其父不以異類視我,與我交至厚,我亦不以異類自外,視其父如兄弟。今其子自墮家聲,作種種惡業,不隕身不止。我不忍坐視,故撓之使改圖。所攫金皆埋其父墓中,將待其傾覆,周其妻子,實無他腸。不虞煉師之見譴,生死惟命。」

  道士蹶然下座,三揖而握手曰:「使我亡友有此子,吾不能也。微我不能,恐能者千百無一二。此舉乃出爾曹乎?」

  不別主人,太息逕去。其子愧不自容,誓輟是業,竟得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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