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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


  先師陳白崖先生言,業師某先生(忘其姓字,似是姓周。)篤信洛、閩,而不鶩講學名,故窮老以終,聲華闃寂。然內行醇至,粹然古君子也。嘗稅居空屋數楹。一夜,聞窗外語曰:「有事奉白,慮君恐怖,奈何?」

  先生曰:「第入無礙。」

  入則一人戴首于項,兩手扶之,首無巾而身襴衫,血漬其半。先生拱之坐,亦謙遜如禮。先生問:「何語?」

  曰:「僕不幸,明末戕於盜,魂滯此屋內。向有居者,雖不欲為祟,然陰氣陽光,互相激薄,人多驚悸,僕亦不安。今有一策,鄰家一宅,可容君眷屬。僕至彼多作變怪,彼必避去;有來居者,擾之如前,必棄為廢宅。君以賤價售之,遷居於彼,僕仍安居於此,不兩得乎?」

  先生曰:「吾平生不作機械事,況役鬼以病人乎?義不忍為。吾讀書此室,圖少靜耳。君既在此,即改以貯雜物,日扃鎖之可乎?」

  鬼愧謝曰:「徒見君案上有性理,故敢以此策進。不知君竟真道學,僕失言矣。既荷見容,即托宇下可也。」

  後居之四年,寂無他異。蓋正氣足以懾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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