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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梁豁堂言,有廖太學,悼其寵姬,幽鬱不適。姑消夏于別墅,窗俯清溪,時開對月。一夕,聞隔溪旁掠冤楚聲,望似縛一女子伏地受杖。正懷疑凝眺,女子呼曰:「君乃在此,忍不相救耶?」

  諦視,正其寵姬。駭痛欲絕,而崖陡水深,無路可過。問:「爾葬某山,何緣在此?」

  姬泣曰:「生前恃寵,造孽頗深。歿被謫配於此,猶人世之軍流也。社公酷毒,動輒鞭棰。非大放焰口,不能解脫也。」

  語訖,為眾鬼牽曳去。廖愛戀既深,不違所請,乃延僧施食,冀拔沉淪。月餘後,聲又如前。趨視,則諸鬼益眾,姬裸身反接,更摧辱可憐。見廖哀號曰:「前者法事未備,而牒神求釋,被駁不行。社公以祈靈無驗,毒虐更增。必七晝夜水陸道場,始能解此厄也。」

  廖猛省社公不在,誰此監刑?社公如在,鬼豈敢斥言其惡?且社公有廟,何為來此?毋乃黠鬼幻形,紿求經懺耶?姬見廖凝思,又呼曰:「我實是某,君毋過疑。」

  廖曰:「此灼然偽矣。」

  因詰曰:「汝身有紅痣,能舉其生於何處,則信汝矣。」

  鬼不敢答,斯須間,稍稍散去。自是遂絕。此可悟世情狡獪,雖鬼亦然。又可悟情有所牽,物必抵隙。廖自雲:「有灶婢歿葬此山下,必其知我眷念,教眾鬼為之。」

  又可悟外患突來,必有內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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