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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相去數千里,以燕趙之人,談滇黔之俗,而謂居是土者,不如吾所知之確,然耶否耶?晚出數十年,以髫齔之子,論耆舊之事,而曰見其人者,不如吾所知之確,然耶否耶?左丘明身為魯史,親見聖人,其于《春秋》,確有源委。至唐中葉,陸淳輩始持異論。宋孫複以後,哄然佐鬥,諸說爭鳴,皆曰左氏不可信,吾說可信。何以異於是耶?蓋漢儒之學務實,宋儒則近名。不出新義,則不能聳聽;不排舊說,則不能出新義。諸經訓詁,皆可以口辯相爭,惟《春秋》事蹟釐然,難於變亂。於是謂左氏為楚人、為七國初人、為秦人,而身為魯史,親見聖人之說搖,既非身為魯史、親見聖人,則傳中事蹟,皆不足據,而後可惟所欲言矣。沿及宋季,趙鵬飛作《春秋經筌》,至不知成風為僖公生母,尚可與論名分、定褒貶乎?

  元程端學推波助瀾,尤為悍戾。偶在五雲多處(即原心亭。)檢校端學《春秋解》,周編修書昌因言:「有士人得此書,珍為鴻寶。一日,與友人游泰山,偶談經義,極稱其論叔姬歸酅一事,推闡至精。夜夢一古妝女子,儀衛尊嚴,厲色詰之曰:『武王元女,實主東嶽。上帝以我艱難完節,接跡共薑,俾隸太姬為貴神,今二千餘年矣。昨爾述豎儒之說,謂我歸酅為淫于紀季,虛辭誣詆,實所痛心!我隱公七年歸紀,莊公二十年歸酅,相距三十四年,已在五旬以外矣。以斑白之嫠婦,何由知季必悅我?越國相從,《春秋》之法,非諸侯夫人不書,亦如非卿不書也。我待年之媵,例不登諸簡策,徒以矢心不二,故仲尼有是特筆。程端學何所依憑而造此暖昧之謗耶?爾再妄傳,當臠爾舌。』命從神以骨朵擊之。狂叫而醒,遂毀其書。」

  餘戲謂書昌曰:「君耽宋學,乃作此言!」

  書昌曰:「我取其所長,而不敢諱所短也。」

  是真持平之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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