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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吳林塘言,曩游秦隴,聞有獵者在少華山麓,見二人儽然臥樹下,呼之猶能強起。問:「何困躓於此?」

  其一曰:「吾等皆為狐魅者也。初,我夜行失道,投宿一山家,有一少女絕妍麗,伺隙調我,我意不自持,即相媟狎。為其父母所窺,甚見詈辱。我拜跪,始免捶撻。既而聞其父母絮絮語,若有所議者。次日,竟納我為婿,惟約山上有主人女,須更番執役,五日一上直,五日乃返。我亦安之。半載後,病瘵,夜嗽不能寢,散步林下。聞有笑語聲,偶往尋視,見屋數楹,有人擁我婦坐石看月。不勝恚忿,力疾欲與角。其人亦怒曰:『鼠輩乃敢瞰我婦!』亦奮起相搏。幸其亦病憊,相牽並僕。婦安坐石上,嬉笑曰:『爾輩勿鬥,吾明告爾:吾實往來於兩家,皆托雲上直,使爾輩休息五日,蓄精以供采補耳。今吾事已露,爾輩精亦竭,無所用爾輩,吾去矣。』奄忽不見。兩人迷不能出,故餓踣於此,幸遇君等得拯也。」

  其一人語亦同。獵者食以幹糒,稍能舉步,使引視其處。二人共詫曰:「向者牆垣故土,樑柱故木,門故可開合,窗故可啟閉,皆確有形質,非幻影也。今何皆土窟耶?院中地平如砥,淨如拭。今何土窟以外,崎嶇不容足耶?窟廣不數尺,狐自容可矣,何以容我二人?豈我二人之形亦為所幻化耶?」

  一人見對面崖上有破磁,曰:「此我持以登樓失手所碎,今峭壁無路,當時何以上下耶?」

  四顧徘徊,皆惘惘如夢。二人恨狐女甚,請獵者入山捕之。獵者曰:「邂逅相遇,便成佳偶,世無此便宜事。事太便宜,必有不便宜者存。魚吞鉤,貪餌故也;猩猩刺血,嗜酒故也。爾二人宜自恨,亦何恨於狐?」

  二人乃憫默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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