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昀 > 灤陽消夏錄 | 上頁 下頁 |
二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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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在烏魯木齊,畜數犬。辛卯賜環東歸,一黑犬曰四兒,戀戀隨行,揮之不去,竟同至京師。途中守行篋甚嚴,非餘至前,雖僮僕不能取一物。稍近,輒人立怒齧。一日,過關展七達阪(達阪,譯言山嶺,凡七重,曲折陡峻,稱為天險。)。車四輛,半在嶺北,半在嶺南,日已曛黑,不能全度。犬乃獨臥嶺巔,左右望而護視之,見人影輒馳視。餘為賦詩二首曰:「歸路無煩汝寄書,風餐露宿且隨予。夜深奴子酣眠後,為守東行數輛車。」 「空山日日忍饑行,冰雪崎嶇百廿程。我已無官何所戀,可憐汝亦太癡生。」 紀其實也。至京歲餘,一日,中毒死。或曰:「奴輩病其司夜嚴,故以計殺之,而托詞於盜,想當然矣。」 餘收葬其骨,欲為起塚,題曰「義犬四兒墓」。而琢石象出塞四奴之形,跪其墓前,各鐫姓名於胸臆,曰趙長明,曰於祿,曰劉成功,曰齊來旺。或曰:「以此四奴置犬旁,恐犬不屑。」 餘乃止。僅題額諸奴所居室,曰「師犬堂」而已。初翟孝廉贈余此犬時,先一夕,夢故僕宋遇叩首曰:「念主人從軍萬里,今來服役。」 次日得是犬,了然知為遇轉生也。然遇在時,陰險狡黠,為諸僕魁。何以作犬反忠藎?豈自知以惡業墮落,悔而從善歟?亦可謂善補過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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