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昀 > 灤陽消夏錄 | 上頁 下頁
一九九


  羅仰山通政,在禮曹時,為同官所軋,動輒掣肘,步步如行荊棘中,性素迂滯,漸恚憤成疾。一日,鬱鬱枯坐,忽夢至一山,花放水流,風日清曠,覺神思開朗,壘塊頓消。沿溪散步,得一茅舍,有老翁延入小坐,言論頗洽。老翁問何以有病容,羅具陳所苦。老翁太息曰:「此有夙因,君所未解。君七百年前為宋黃筌,某即南唐徐熙也。徐之畫品,本居黃上。黃恐奪供奉之寵,巧詞排抑,使沉淪困頓,銜恨以終。其後輾轉輪回,未能相遇。今世業緣湊合,乃得一快其宿仇。彼之加於君者,即君之曾加於彼者也,君又何憾焉?大抵無往不復者,天之道;有施必報者,人之情。既已種因,終當結果。其氣機之感,如磁之引針,不近則已,近則吸而不解;其怨毒之結,如石之含火,不觸則已,觸則激而立生。其終不消釋,如疾病之隱伏,必有驟發之日;其終相遇合,如日月之旋轉,必有交會之纏。然則種種害人之術,適有自害而已矣。吾過去生中,與君有舊,因君未悟,故為述憂患之由。君與彼已結果矣,自今以往,慎勿造因可也。」

  羅灑然有省,勝負之心頓盡。數日之內,宿疾全除。此余十許歲時,聞霍易書先生言。或曰:「是衛公延璞事,先生偶誤記也。」

  未知其審,並附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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