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昀 > 灤陽消夏錄 | 上頁 下頁
一七九


  又,余家奴子王發,善鳥銃,所擊無不中,日恒殺鳥數十。惟一子,名濟寧州,其往濟甯州時所生也。年已十一二,忽遍體生瘡,如火烙痕,每一瘡內有一鐵子,竟不知何由而入,百藥不痊,竟以絕嗣。殺孽至重,信夫!余嘗怪修善果者,皆按日持齋,如奉律令,而居恒則不能戒殺。夫佛氏之持齋,豈以菇蔬啖果,即為功德乎?正以菇蔬啖果,即不殺生耳。今徒曰某日某日觀音齋期,某日某日准提齋期,是日持齋,佛大歡喜。非是日也,烹宰溢乎庖,肥甘羅乎俎,屠割慘酷,佛不問也。天下有是事理乎?且天子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禮也。儒者遵聖賢之教,固萬萬無斷肉理。然自賓祭以外,特殺亦萬萬不宜。以一臠之故,遽戕一命;以一羹之故,遽戕數十命,或數百命;以眾生無限怖苦,無限慘毒,供我一瞬之適口,與按日持齋之心,無乃稍左乎?東坡先生向持此論,竊以為酌中之道,願與修善果者一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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