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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禦史某之伏法也,有問官白晝假寐,恍惚見之,驚問曰:「君有冤耶?」

  曰:「言官受賂鬻章奏,於法當誅,吾何冤?」

  曰:「不冤何為來見我?」

  曰:「有憾於君。」

  曰:「問官七八人,舊交如我者,亦兩三人,何獨憾我?」

  曰:「我與君有宿隙,不過進取相軋耳,非不共戴天者也。我對簿時,君雖引嫌不問,而陽陽有德色;我獄成時,君雖虛詞慰藉,而隱隱含輕薄。是他人據法置我死,而君以修怨快我死也。患難之際,此最傷人心,吾安得不憾?」

  問官惶恐愧謝曰:「然則君將報我乎?」

  曰:「我死于法,安得報君?君居心如是,自非載福之道,亦無庸我報,特意有不平,使君知之耳。」

  語訖,若睡若醒,開目已失所在,案上殘茗尚微溫。後所親見其惘惘如失,陰叩之,乃具道始末,喟然曰:「幸哉,我未下石也,其飲恨猶如是。曾子曰:『哀矜勿喜。』不其然乎?」

  所親為人述之,亦喟然曰:「一有私心,雖當其罪猶不服,況不當其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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