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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峨合葬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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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書劉恪簡公合葬墓誌銘 乾隆乙卯八月,兵部尚書劉公卒。嘉慶丙辰七月,公子沄將奉公柩暨兩夫人合葬,持《年譜》《家傳》走京師,乞餘銘。余與公初僅相識,嗣公官兵部,余官禮部,每三五日輒相晤於直廬。公性質直,與餘近;不善交遊,不解奢麗,亦與餘近。恒相就對語,或並馬出紫禁城,故交公雖日淺,而知公心跡特深。公卒年七十三歲,仕宦凡三十八年,惟庚子官湖北按察使;辛醜官安徽布政使,旋調山西;癸卯官廣西巡撫,甫兩月即官直隸,計其來往諸省僅僅三年。庚戌改官兵部,訖乙卯予告,亦僅僅五年。其餘,則戊寅初授知縣,官曲陽;癸未調宛平;丙戌官順天府南路同知;丁亥調東路;辛卯官永平府知府;壬辰官通永道;戊戌官天津道,旋仍調通永道;辛亥官清河道,旋署按察使並總督,為十一任,皆在直隸。余世居河間,故知公政績亦特詳。今志公墓,固無可辭。 公諱峨,字先資,號宜軒。系出山西洪洞,明中葉始徙于單縣,至公十世矣。世有隱德,根深實邃,慶流後嗣乃生公,卓然為名臣。公溫厚和平,不露圭角;又天性伉直,疏疏落落,似若吏才不足者。然起家郡縣,周知小民之疾苦與下吏之艱難。官宛平時,盧溝橋尚氏旅店多陰戕過客,沒其財,公委曲發其奸;西山煤礦多藏匿亡命,公偵緝,散其黨。官南路同知時,擒白塔巨盜。官湖北按察使時,殲川襄劫殺之寇;石首孀婦為兄公謀產誣告,久系自戕,邑令諱飾其事,公據牘摘發,一親鞫即伏辜。官兵部尚書時,崇義有以掘塚竊葬,官不受理叩閽者,公奉命往勘,鞫知塚在深山,縣官畏路險未親驗,故吏得舞文,乃躬曆崎嶇,核實劾奏,江西父老皆額手稱「希有」。未嘗不明察果斷也。 永平濱海之田,旗民牙錯,疆界不分,互相私墾,致訐訟無已時。公定以旗產據舊冊,民產據舊糧。不及原額者,補以閒田;溢于原額者,則召民認墾。塵案數百,不一載皆廓清。灤河遷徙不常,兩岸之田東圮西漲,牒訴紛然。公定以康熙中舊河之樁志,不得以新河隔岸為詞,訟端立息。山西私鹽壅官引,商力與民食、官課並絀,乃擇富室以充商,吏緣為奸,破家者眾。公為布政使時,請于巡撫,擬歸鹽課於地丁。雖格不行,然乾隆壬子繼事者卒如公議。北河漕運,歲雇剝船,民以多累不肯應,則改為僉派,弊益滋。公奏定章程五條:一輪轉以均勞逸,一定限以免守候,一雇值嚴禁扣克,一裝卸皆用官斛,一截留以速回空;又議造官船一千五百,以蘇物力,至今為永利。任縣大陸澤,黃河故道也,數千載積淤成上腴。盜耕者眾,訐訟者亦日起。公為簡賢能之吏,經理丈量,得良田八百九十餘頃。奏請召墾升科,遂為沃野。又慮圮漲不恒,或為民累,並奏定官為歲勘,隨時增減其糧額。未嘗不經濟宏遠也。 至嚴氣正性,稟于天成。官直隸時,兩以伉直忤上官;官湖北按察使時,嘗特劾一巧宦之屬吏,殊落落難合。然受聖天子特達之知,倚任無所疑,恩榮錫賚至不可殫數。或偶以公事獲譴,亦皆曲諒其無他。迨老病乞歸,特加太子少保致仕。揚曆中外,三四十載,以功名始終,豈非以忠誠蒙鑒察,以正直邀器重哉!沒而賜諡,命曰「恪簡」:「恪」,肖其敬慎;「簡」,肖其不苛不濫,知大體也。公之生平,聖言定之矣。千載以後,豈能易一詞哉! 公元配王夫人早逝,內行無征。繼配樊夫人少公一歲,先公六月卒。嫻于禮法,事姑至孝,處娣姒至和,撫孤甥如己出。雖久富貴,而勤儉如寒素。膠西張維祺嘗為作《家傳》,敘述頗詳。《傳》又稱,公凡七子:幼子濬,公七十歲時,側室許氏所生;其六子則皆夫人出。長潤與第四子涪,恒隨侍公,次源理家政,次沄官淮安府知府,次淇治經生業,次瀠舉人,六子各任其才。雖公之教,亦夫人佐成之。蓋紀其實雲。銘曰: 德政鐫碑,繁詞日盛。 是是非非,蓋棺乃定。 我銘公阡,可質諸畿輔之百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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