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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賦


  ▼海上生明月賦

  ——以「海上明月共潮生」為韻

  伊少昊之行秋,吐望舒以絢彩。坎離互濟,承日影而生明;金水相涵,耀澄暉而加倍。示沖警闕,本來之昭質無虧;水鏡雪凝,終古之清光不改。沈沈玉宇,長委照於寥天;灩灩銀華,先騰精於巨海。

  方其溟渤晚潮,瀛堧秋漲。島嶼縈回,風濤激壯。遲皓魄而未升,佇涼波而騁望。鮫宮夜閉,蒼然積水之溟蒙;蜃氣宵沉,邈爾高天之清曠。養魄廣寒之府,玉斧方修;揚輝拒格之松,晶球乍漾。微開塵匣,才窺一線之明;欻鼓風輪,欲出三山之上。

  爾乃助日為光,運丸樞而西轉;與潮俱長,激水轄而上行。貝闕初開,神光離合。龍堂潛照,陰火晶瑩。泛兮若浮,圓轉之盤珠不定;躍然欲動,飄搖之白羽初擎。乘氣以遊,乍娟娟以延佇;馭風而上,俄冉冉以遐征。良以天在水中,附而行者隨左旋於蟻磨;亦似明出地上,湧而升者觀一丈於雞鳴。月者闕也,今乃自闕而至滿;海者晦也,早已離晦而向明。

  是蓋其出有候而不渝,其道有常而不越。晦弦進退,轉環於三百六旬;氣朔盈虛,積算於一十二月。每至日輪相望,始成光采之團圞;而當海嶠初生,倍覺精芒之豔發。水天澄碧,浴澒洞而回翔;風露高寒,凌混茫而超忽。浮三千之弱水,正臨方丈瀛洲;映十二之層城,盡似瓊樓玉闕。

  且夫海為陰類,月為陰之所宗;月本水精,海為水之所統。滄溟浩渺,潤下而流;紅蕊扶疏,倚雲而種。在天在地,若迥判其升沉;成象成形,實不殊其體用。近日小而遠日大,月之盈闕,海若隨以盛衰;下弦減而上弦增,海之往來,月實司其操縱。元冥孕氣,應知本性之原同;素質流光,自覺清輝之相共。

  是以淪精巨浸,煜采秋宵。宛貯之以冰壺,淨無渣滓;似洗之以銀漢,靜絕煩囂。漻乎其清,引微颸而拂拂;窅然無際,悟玄想於超超。非空闊之無垠,不足以彰其皎潔;非至明之有耀,不足以徹於泬寥。曰兩美其必合,遂萬象之鹹昭。豈但光景流連,召謝莊而賦月;將以陰陽消長,進廬肇而談潮。

  天子握長明之心鏡,遊不夜之化城。乘高秋以遐眺,挹爽氣而宣情。寸心澄澈之餘,覺物來而畢照;萬鏡虛明之際,亦感至而不嬰。炯靈台之寧靜,渺纖壒之不生。知聖人之性體,與海月而同清。固將證化源于太初太始,契帝載於無臭無聲。豈徒以三珥凝庥,侈天符於象緯;重輪表異,標瑞牒於升平?

  ▼書雲物賦

  ——以「登臺占驗用紀嘉祥」為韻 並序

  《周禮·保章氏》:「以五雲之物辨吉凶。」《春秋》傳曰:「凡分至啟閉,必書雲物,為備故也。」而歷代相承,用為冬至之典。豈以丘明所紀,在日南至之下歟?抑以氣動於下而象成於上,事驗於後而幾見於先。發生之始,尤考驗之最切者也。謹攄此意而為賦曰:

  握乾樞以正位,奉天道以欽承。構靈台以遠眺,命太史以時登。躔次無愆,既測星辰于常度;希微有象,亦占氣色於先征。凡以禨祥之至,必有朕兆之興也。

  爾乃陰陽遞運,節序相推。觀象於天,各順四時之中候;履端于始,尤詳半子之初開。蓋暖律潛吹,欲蒸黍穀;微陽漸達,已動葭灰。地氣上升,因成雲以糾縵;圓靈下感,宛有物以昭回。舒卷無心,雖異常占之辰次;吉凶可驗,非同偶化之樓臺。九野分躔,因觀文以察變;五行異性,用數往以知來。

  則有子韋測候,裨灶司占。黃鐘既動,赤管斯拈。指氤氳以馳望,極寥廓以高瞻,或成文而不亂,或錯采而相兼。別方州於遠近,察形色於毫纖。蓋如《周禮》之命官,五雲有辨;亦似《春秋》之載筆,一字必嚴。

  是皆窺彼先幾,存為後驗。示祥示祲,宛明兆於蓍龜;宜避宜趨,悉預書於鉛槧。天人之感,通諸山澤之精神;效法之心,察及煙霞之光豔。非但賡歌于八伯,將傳復旦之章;實同取證於九疇,用慰庶征之念。

  彼夫封中起白,競奏祥符;鼎上凝黃,侈陳歌頌。皆後代之所矜,非聖人之所重。孰若箕星應候,精占驗于陽雲;子月起元,求端倪於天統。載諸史氏,非同讖緯之言;觀彼天文,更廣璣衡之用。

  是知聖主謹微,明王慎始。氣機先見,知有驗於將來;消息相通,早預窺于初起。彰其五色,各因物而命名;治我百官,將以雲而為紀。丹鉛謹錄,等諸三篋之書;黼扆敬陳,譬彼十輝之視。誠以觀察之深心,而致郅隆之上理者也。

  聖天子圖握綠字,籙授蒼牙。運神功之布濩,致至治之休嘉。卜太平之慶矞,歌帝世之光華。咸五登三,方茲無愧;出十苞九,莫之或加。

  用能彌綸天地,含吐嘉祥。辟北闕以端居,庥凝紫氣;至南郊而有事,瑞炳黃光。史不絕書,識精符之感召;天不愛道,蔔帝祚之綿長。伊從龍之有願,思捧日以俱翔;敬抽毫以獻賦,頌聖德之無疆。

  ▼春水綠波賦

  ——以「風行水上渙為文章」為韻

  春回南浦,凍解東風。流澌拍岸,遠水連空。千疊微波,映韶光而駘宕;一痕新綠,浮暖溜以浺瀜。漲細浪于桃花,紅英乍落;羃生煙於芳草,碧色相同。

  當其流雲乍破,宿霧微橫;雁奴驚曉,鳩婦呼晴。白舫青簾,柔櫓數聲船過;紅衫烏笠,畫橋幾處人行。菡萏半垂,漾日華而欲動;玻璃一片,隔樹影而偏明。

  至於雨濕蘅皋,霧垂芳沚;漠漠輕飄,濛濛未已。排來雁齒,煙迷九曲長橋;染出鴨頭,岸長三篙新水。分數行之雲樹,淡墨初勻;映幾處之樓臺,揉藍相似。

  別有習習柔颸,層層軟浪。鏡面新磨,靴文細漾。一池吹皺,依稀碧縠玲瓏;六幅拖來,仿佛青羅飄宕。洛神欲拾,迷翠羽於洲中;湘女出遊,蹙魚鱗于水上。

  若乃暝色銜山,夕陽低岸。歸鳥相呼,殘霞欲渙。一灣柳色,遙垂官渡低迷;千里楓林,不盡清流淼漫。關山何處,淒然遊子之一方;煙水無涯,渺矣勞人之三歎。尤其贈芍藥而情深,悵楊花而目斷者也。

  嗟乎!春流瑟瑟,春草離離。河梁錄別,灞岸相思。懷遠人於長道,照孤影於清漪。伊徘徊而不見,羌獨立而何為?乃為歌曰:

  幽渚多芳芷,長天杳碧雲。一雁可憐橫極浦,雙魚莫惜寄回文。

  又歌曰:

  掠波雙燕子,浴浪兩鴛鴦。
  春思今如許,春情那可忘?
  一水誰雲難得渡,七襄何事不成章?
  渺江流之無極,與遠夢而俱長。

  ▼上林春雨賦

  ——以題為韻

  節遞中和,月臨大壯。陽氣蒸濡,春陰醞釀。灑芳潤以霏微,逐柔颸而蕩漾。流光乍濕,遙看新綠芊綿;生意初酣,恰趁嫣紅開放。波添太液,漸沾溉於人間;雲近蓬萊,先飄颺於天上。一百五日,從來風雨常多;三十六宮,正是鶯花彌望。

  爾其神皋地迥,禁籞春深。金堤夾鏡,玉樹成林。浮瀛洲于珠海,構閬苑于瑤岑。月榭風台,時寄豫遊之意;珍禽文木,皆關長育之心。轉駘蕩之春光,既宜遠眺;對空蒙之雨景,尤豁煩襟。則有布穀聲中,乍更涼燠;養花天裡,倏作晴陰。淡沲四垂,吐流雲以羃䍥;蒼茫一色,飄密縷以浸淫。潤下有情,本自五行屬水;無聲細入,不妨三日為霖。隴麥方抽,正相資以長養;宮花才吐,乃彌愜於登臨。

  爾乃柔絲搖漾,細點輕勻。濛濛似縠,漠漠如塵。俄低迷于蘭殿,旋沾灑於楓宸。翠羽初齊,池草潛滋其碧液;胭脂盡濕,林花微滴其紅津。禦柳猶眠,和曉煙以踠地;宮鶯乍寂,選密葉以藏身。試啟雲軒,山色盡圍螺黛;如憑水檻,漚紋多作魚鱗。睿賞淹留,亦可亭名喜雨;天顏怡悅,便應苑號宜春。蓋天地氤氳,適逢交泰;陰陽和會,是謂發陳。聖德周流,能均調夫元氣;神漿沾溉,自感召夫鴻鈞。此青陽所以應節,而天膏所以依旬也。

  天子於是登板桐,啟縣圃,命倌人,召農扈。順時令於天和,課田功於下土。村村碌碡,他時九月秋場;處處茅蒲,此日一犁春雨。紅飄遠陌,望杏催耕;綠漲新塍,插秧擊鼓。芳辰可樂,雖游三月之華林;甘液既零,彌念萬家之蔀戶。良以春者蠢也,令主於發生;雨者羽也,義取諸散佈。奉天道以欽承,普仁心以貫注。將使太和翔洽,不遺草木昆蟲;至治馨香,遍飲醴泉甘露。豈止唐巡東洛,徒賡春雨之詩;漢侈西京,但奏《上林》之賦。

  ▼鴻漸于陸賦

  ——以「鴻翔天路羽儀上國」為韻 並序

  按:舊說謂《漸》卦,上九與三,皆處卦上,故並稱陸;而上九尤為進處高潔,不累於位,無物可以屈其心而亂其志。峨峨清遠,儀可貴也。胡氏不從,改「陸」為「逵」,殆取以次而高合漸之義歟。竊謂:同一「陸」也,九三漸於是則凶,上九漸於是則吉。於示人循序之意,尤為深切。且「逵」訓雲路,經典亦無明征,舊說似未可盡廢也。謹述其意而賦之。曰:

  披羲文之奧蘊,究卦畫之始終。識乘時之得位,惟循序以有功。艮本安敦,故雖行而知止;巽惟和順,乃善動而不窮。二體相重,漸長者義取諸木;六爻遞衍,屢遷者象寓於鴻。

  原夫剛柔互應,上下有常;尊卑既定,進退宜詳。幹在水涯,初尚未忘乎惕厲;磐居石上,二已稍即于平康。于木者或得安棲,四爻巽順;於陵者漸登爽塏,五位陽剛。惟乘高而在陸,為勵志以輕翔。九三非得地之時,夫婦之間,尚自乖其配偶;上九有至清之望,羽儀之吉,乃允協乎行藏。

  方其流音宛轉,矯翼騰騫。行行分列,一一聯翩。睇長途之秋色,接遠勢於寥天。方凌虛以軒翥,俄擇地以回旋。彼水石之堪依,無心棲泊;即林丘之在望,何意留連。陟彼高岡,徑欲排雲而上;納於大麓,居然出穀而遷。

  爾其斂翼遙投,呼群共住。曠野浮青,圓沙聚素。四圍平坦,一從宿霧眠雲;百尺高寒,直可吸風飲露。惟清遠而無營,故逍遙而獨步。尚無取於蜩鳩,亦何論於雞鶩?從此鴻飛遵陸,已永謝夫卑棲;非同鵜咮在梁,徒僭爭夫先路。

  是知有遠志者,不屑夫稻粱;欲高飛者,在豐其毛羽。集於中澤,恥隨陽鳥之居;升自高陵,能免下民之侮。飄飄自遠,原無意於躋攀;落落不群,亦不由於矜詡。此君子所以立身,而聖人所以有取也。

  夫有莘之野,清渭之湄,衡茅蕭散,耕釣棲遲。杳鳳鸞之遐舉,非燕雀所能知。相其功名,可取方于龍見;挹其神識,正有似於鴻儀。

  所以吐棄塵氛,翱翔空曠;渺忽寡儔,尊崇不讓。象有合于居高,爻不嫌於在上。寧同無因求進,翰音致戒於難登;與夫壯往不回,陽德或虞其過亢。

  天子方章彼俊民,楨我王國。多士騰驤,群材羽翼。聖人作睹,占利見之有時;地道上行,蔔泰交之無極。固將鳳翔千仞,作符瑞於昌期;鶴唳九皋,效贊襄於主德。

  ▼荷露烹茶賦

  ——以「勝情韻事合補茶經」為韻

  伊荷蓋之亭亭,承露華之晶瑩;含新碧而澄鮮,漾微波而不定。涼生殿閣,空明足滌夫煩囂;清帶煙霞,含咀彌增夫佳興。銀塘流潤,靈津之滲漉方濃;石鼎烹香,別調之氤氳殊勝。

  觀其希微有跡,沾灑無聲。曖曖上浮,夜氣涵空以虛白;泠泠下墜,雲漿化水以輕清。譬以醴泉,尚未離乎泥滓;方諸甘雨,似更得其精英。飲其皎潔之風,已堪延爽;雜以芳馨之味,倍足怡情。

  爾乃蓮渚橫煙,桂輪低暈。花花映水,一灣碧玉淪漣;葉葉含滋,十里綠雲遠近。掬才盈手,儼金掌以高擎;圓自如規,訝晶球之轉運。雖非去天尺五,仰承雲表之神膏;居然在水中央,遠絕世間之塵坌。松花蘭氣,試旋煮以清泠;雷莢冰芽,覺莫名其風韻。

  則有活火初煎,瑞雲新試。素濤乍瀉,宛然白乳之凝花;綠腳輕垂,猶似青錢之滴翠。貴甘貴滑,性本相宜;以色以香,美無不備。餐同沆瀣,殆欲化於虛無;沃勝醍醐,更不參以膏膩。瓊漿滴瀝,何須玉屑相和;芳潤依稀,亦似木蘭所墜。浮華沉沫,忽思對雪之清吟;回味生涼,無取添酥之故事。

  於是縷泛銀絲,膏鎔金蠟。沸聲乍起,滑流圓折之珠;水氣潛濡,潤滴方諸之蛤。雖受人間之煙火,高潔自如;本為花上之菁華,芳鮮微雜。味含澹泊,醇醲與辛烈皆非;氣得沖和,苦冽與甘寒相合。飄飄意遠,都忘溽暑之蒸濡;習習風生,但覺清虛之吐納。

  夫井華朝汲,既有前聞;雪液冬煎,亦傳往古。茲茗碗之閑供,獨蓮塘之是取。張而似蓋,以仰受而得多;圓者如盂,惟中虛而能聚。天廚品味,又新之記猶遺;中禁傳方,鴻漸之經宜補。

  況乃委素流甘,露本仙人之酒;中通外直,蓮為君子之花。毓卉木之香靈,是生瑞草;瀹心源之意智,夙貴真茶。和內調神,氣相資而得益;漱芳瀝液,味交濟而彌嘉。非如瓊爵銅盤,惟講求于方術;亦異蟬膏鳳髓,但矜尚以奢華。

  彼夫寶甕之壇,荒唐無據;丹丘之國,附會不經。孰若翠釜承來,液化雲英之水;金芽煎試,膏凝天乳之星。感召嘉祥,五色先征其獻瑞;和平血氣,萬年即可以延齡。伊火齊而水潔,得慮淡而神寧。固將澄其靜虛之體,而游于沕穆之庭。豈若論茶源者,意取諸悅口;辨水味者,智止於挈瓶也哉!

  ▼彩勝賦並序

  花勝之來舊矣,諸書所說,厥狀靡詳:《荊楚歲時記》謂如瑞圖金勝之形,以意度之,其式當如同心結,今所稱彩符者是。特今用於重午,古用於春日;且立春飾以花鳥,人日飾以人形為異耳。宋人亦曰:銀幡,又有彩幡,新翦綠楊絲語,蓋或裝以銀,或綴以柳,其實一物也。謹約略形似而賦之,曰:

  溯遺聞於前代,降寵錫於新正。集華簪而肅列,出彩勝而分擎。熨碧裁紅,風嫋銀幡以乍動;蹙金結繡,春隨玉剪以潛生。頒賚有時,蓋遵循乎典故;規模盡巧,亦潤色升平。

  原夫剪花舊事,曾記東宮;戴勝仙裝,夙聞西母。歲時有記,初行荊楚之間;歌詠相矜,大盛隋唐以後。合以纂組,象有取於同心;儷彼簪纓,義亦貴其耀首。作衣冠之章采,為物雖微;備朝會之儀文,其來已久。

  爾其為制也,或以銀塗,或以金扣。或仙蛾五色,抽來園客之絲;或雲錦七襄,織自天孫之手。或方圓成象,金刀宛轉以為裁;或經緯互纏,彩縷紛綸以相糾。或黏以鳳髓,紅翻朵朵之花;或貼以鮫綃,綠染枝枝之柳。

  爾其為狀也,玉圭半掩,露其斜銳之端;金鎖雙關,貫以葳蕤之紐。依稀疊矩,鬥兩角以居中;仿佛連環,抱重輪而為耦。層層牙錯,穿來百道縱橫;面面觚棱,凸起四旁左右。其翹而立者,如迎春之彩彩樹,植於玳瑁之筵;其委而垂者,如獻歲之青幡,銜在蟾蜍之口。此其形模之似,可為歷歷以相推;而其文飾之殊,猶未一一而悉剖也。

  爾乃蒼龍禦節,青鳥司晨。玉樓向午,珠鬥回寅。及元旦以裁繒,頒來中禁;趁東風而插帽,賜遍群臣。當百花放暖之時,剪繁花以儼肖;值眾鳥向陽之日,寫語鳥以如真。宛棲神燕於釵頭,雙飛上下;似落宮梅於額畔,五瓣鮮新:此花鳥之勝用於立春者也。

  若夫律吹太簇,陽已生三;砌長仙蓂,葉才抽七。諸陽在首,故以戴於首者,順陽氣之發生;七日為人,故以象夫人者,祝人身之安吉。踐形惟肖,貴為萬物之靈;具體而微,巧備五官之質。

  其飾以彩也,斑斕互映,居然衣錦之光輝;其綴於勝也,膠漆相依,亦似斷金之儔匹:此人勝之制用於人日者也。他如圖畫丹青,或施門戶;裁縫綺繡,亦貼屏帷。薦柏葉與椒花,舅姑是獻;佐蠟鵝與粉燕,親故相貽。處處春風,盛世繁華之習;年年令節,前民風俗之遺。即其點綴年光,見治平之有象;凡以導迎和氣,期福履之是綏。

  聖天子至治馨香,太和醞釀。堂廉愷樂,環陳獻壽之樽;典禮修明,肅列迎春之仗。陶姚敦樸,躋而日隆;唐宋虛文,屏而弗尚。所以鏤金剪綵,不鬥其奢華;學鳥圖花,莫詳其形狀。花幡寶勝,僅存想像于前聞;金幄瑤筐,詎敢追隨於高唱。

  ▼青雲幹呂賦

  ——以「青雲幹呂 彌月不散」為韻

  伊休明之上理,表符契於圓靈。播元音以宣暢,妙神感於杳冥。大樂初鳴,既驗輕風之送綠;和聲間作,複征瑞靄之浮青。呼吸相通,直徹碧虛之上;輪囷不散,俄成翠蓋之形:此青雲幹呂之象,以彰至治之馨也。

  原夫呂之為用也,循環八位,損益三分。于律為妻,象似有夫而有婦;于陽為佐,義取一臣而一君。大司樂名之曰同,譬耦畫之得雙,剛柔相濟;伶州鳩稱之曰間,應雌鳴之有六,往復相聞。長短參差,遞節五聲之高下;陰陽和會,斯調二氣之氤氳。故通製作之精微,求陰于呂;而召乾坤之欣合,表瑞以雲。

  蓋夫雲也者,希微有象,變化莫殫。山澤之感取諸《鹹》,蒸而出者既油油以漸合;天地之交取諸《泰》,聚而升者遂靄靄以上幹。乘氣以霏,本有同和之象;尋聲而赴,孰窺交會之端。當其截竹之頻吹,通諸幽渺;正似從龍之類應,倏已彌漫。

  至於觸石微生,乘風輕舉。五方異色,別以赤白玄黃;列國殊形,判以燕韓秦楚。何聖德之所征,獨青雲之幹呂。帝出乎《震》,本為長育之鄉;人始於寅,是曰發陳之所。肖木色於東方,配蒼天於春序。雖似朱襄鼓瑟,感來陰氣之和平;實同太皞司辰,應以陽雲之容與。

  是以昭華乍奏,嶰管徐吹。揚音上薄,應響下垂。象煙綃之飄舉,結華蓋之葳蕤。聽一聲之初動,俄六合之已彌。宛如噓氣而成,逐輕吹而冉冉;又似聞歌而遏,隨清響以遲遲。

  遂乃鬱鬱紛紛,蓬蓬勃勃。碧天萬里,入寥廓以霏微;黛色一痕,接混茫以超忽。比蔚藍而差澹,低映金門;擬輕縹而猶濃,薄籠瑤闕。翩如翠鳳,儀于韶樂之初成;㸌若蒼龍,躍自雷聲之始發。繁音競作,覺搖曳之多姿;逸響將終,尚飄颺之未歇。雖複無心之舒卷,澹宕隨風;偏如有意之低徊,流連累月。

  是知天人一貫,元化流通;聲氣同原,真精吸㗵。應於上者,能含吐其嘉祥;動乎下者,實宣調而拂鬱。六變九變,但詔典樂以和聲;二至二分,何待保章之辨物。即此命官紀瑞,真可媲美于雲師;定知率舞傾心,不啻受馴於服不。

  天子體備中和,歌傳糾縵。鳧鐘鼉鼓,握瑤琯以長調;玉葉金枝,抱珠宮而不散。均和樂律,直將方駕于黃軒;遠貢神香,豈止比隆於炎漢。頌德化之昌明,愧高深之莫贊。仰三殿以抽毫,效載賡於復旦。

  ▼仲春上丁習舞賦

  ——以「上丁習舞 宣導陽和」為韻

  播五色以成文,行八風以諧暢。伊不亂而不奸,若相摩而相蕩。律通於數,當莩甲之初分;舞動其容,應句萌之向上。導迎生氣,取諸二月之夾鐘;感召天和,順彼四陽之大壯。

  爾其太皞禦節,羲仲占星。芽抽草木,暖入林坰。春者蠢也,各抱向榮之意;卯者冒也,已成奮地之形。出滯宣幽,正開冰于初吉;分行設綴,爰陳舞于諸伶。進退雍容,既象周旋之風雨;發揚蹈厲,亦隨方震之雷霆。月有三旬,而正始履端莫先於上;天有十日,而先庚後甲惟取于丁。

  則有王者親臨,群工畢集。循序以登,肅容而立。董其成于樂正,羽籥既持;備其禮于先師,豆籩載執。八音有節,俄旋雅度之翩翩;四隙潛通,早有祥颸之習習。

  爾乃聲以鯨鐘,警以鼉鼓。初三步以見方,儼八行之可數。紛陸離其采繪,倏飄搖其白羽。皇取象於鳳儀,施寓形於獸舞。乍舉袖以竦身,或總幹而示武。教于國子,俾著往以飭歸;詔我舞師,亦周規而折矩。

  若乃咸池以下,大武以前。百王典則,六代宮懸。一成以及于再成,鳴鐃示節;六變以終於九變,合樂相宣。象治功以有作,順時序以靡愆。亦有資於長育,寧徒悅其便娟。此司樂所傳,分隸《周官》之籍;而仲春所肄,特書《月令》之篇者也。

  且夫製作之原,天人之奧。理有相因,事非獨造。夏維丁亥,設綴兆以蹁躚;虞以壬寅,入學宮而舞蹈。前王創始,皆乘春令之發生;後代承流,用作陽和之迎導。豈如優伶雜遝,空駭愕於題旌;與夫巫覡婆娑,但流連於執翿。

  我皇上裁成天地,驅馭陰陽。鳴太平之盛,奮至德之光。文治昭明,奏箭箾韶而容裔;武功震疊,用干戚以宣揚。伊鏗鏘而鼓舞,久周浹而旁皇。所以上蟠下際,氣淑年和;兩階既格,七德載歌。固將樂禦德車,合八荒而運量;天覆地載,統萬象而包羅。又何扶來之足貴,而大卷之足多也哉!

  ▼東風解凍賦

  ——以「生氣初盛 九陽奮發」為韻

  惟蒼龍之禦節,啟木德以發生。順天倪以左起,噓地氣以上行。四十五朝,積筴上推夫長至;七十二候,授時首起於新正。北斗回杓,知春暉之欲到;東風解凍,驗芳序之初更。

  方其十月初交,六陰所匯。《剝》之上九,雖碩果之僅存;《坤》之初爻,已履霜之可畏。寒侵玉沼,漸欲澄凝;凍合珠泉,乍停湧沸。動歸於靜,是為結冰之辰;柔化為剛,因有腹堅之謂。驗泉心於半子,朕兆猶微;過花信於三番,消融尚未。沈陰既久,蒸濡惟待夫陽光;閉塞經時,疏散必資夫木氣。

  爾乃春生冬末,暖入寒餘;玉衡所指,太皞攸居。生意煙煴,正及發萌之始;柔颸演漾,適占入律之初。風者氾也,本無微而不達;東者動也,更久郁而將舒。氣本乎天,橐籥潛通其呼吸;陽生於下,水泉先受其吹噓。見碕岸之含津,冰痕融液;遂銀塘之流潤,地脈開疏。

  觀其皎皎光凝,皚皚塵淨。萬頃如銀,一奩似鏡。漸消漸薄,質疑雲母之輕明;或整或斜,紋訝玻璃之碎迸。俄相連而忽斷,蕩漾中分;已從密而至疏,玲瓏微映。寒澌冱凍,久成固結之形;暖溜浺瀜,仍返流行之性。蓋下升上降,已經二氣之相通;故小往大來,不敵三陽之正盛。如雷出地,早暗動其機緘;譬火鎔金,能除消其剛勁。

  且夫水之為物,外陰而內陽;坎之為卦,一奇而兩偶。再索得女,雖從坤之二爻;一畫居中,實本乾之初九。當其青陽發動,震為雷而巽為風;早已黃壤潛鐘,孳於子而紐於醜。數窮必返,值五日之初交;蓄極當通,因重陰之立剖。

  若夫明庶之風,本由震地;太簇之氣,實出艮方。以東風之解凍,為始應乎句芒。豈律筒之所召,非卦位之所當。析木為津,雖介玄冥之野;攝提授序,即臨青帝之鄉。預言東者,聖人之所以正始;略言北者,天道之所以扶陽。

  我皇上化日舒長,鴻鈞轉運。司天官以南正,敬授人時;迎木帝於東郊,式遵古訓。波融太液,遍分膏澤於臣鄰;春入瀛州,大布陽和於遠近。仁風藹藹,咸為壽域之登;品物欣欣,俱似句萌之奮。所以德比風行,令如雷發。占百旬之祥瑞,東越滄溟;度萬里之春光,西通月窟。固將暖波濤于蒲海,鹽澤澄清;消霜雪于高昌,天山突兀。豈止于南風解慍,歌盛化之周流;洛水先溫,頌恩波之不竭也哉!

  按:《月令》,孟冬之月,一候地始凍,二候水始冰。孟春之月,一候東風解凍,三候猶魚陟負冰。則凍屬地脈,不得以冰解為說。然唐人試帖,已以冰開為言。相沿已久,不可複正。今亦姑仍舊說賦之。

  ▼白玉琯賦

  ——以「帝德遐敷 西母來獻」為韻

  伊至德之覃敷,播風聲於四裔。握大寶於雲軒,收奇珍於月竁。雕劖天巧,遐搜縣圃之精;㗵吸元音,隱合伶倫之制。諧九成之琴瑟,溥鬯皇風;曆萬里之梯航,妙彰神契。瑞圖表驗,貞符既著於昌期;銘記留題,法物猶傳于奕世。斯蓋白玉之琯,神人之獻于舜帝者也。

  原夫石髓潛凝,山靈胎息。結體層阿,棲精絕域。含章有耀,論沽甯止于千金;蓄寶希聲,閱世不知其幾億?藏輝以待,久抱璞於不言;應運而興,將效靈於有德。當窮荒之向化,神物攸歸;遂富媼之呈珍,夜光斯得。虹文的爍,莫名昭質之晶瑩;鳳管參差,爰受良工之雕刻。

  爾乃路通荒渺,境越幽遐。波浮弱水,磧度流沙。其地則二萬里余,居鄰柳穀;其人則三千年外,手種桃花。感德馨之孚格,慕聖治之休嘉。通款誠於仙使,獻重寶于昭華。爰隨白鹿以呈圖,俱來上國;因並玉環以修貢,共入天家。

  爾其為制也,中抱虛心,用達吹噓之出入;外含直體,更無豐銳之差殊。方以鳴球,石質略同其溫粹;比諸下管,竹音正類其形模。長之數二十有三,忖以為寸;孔之數二十有六,貫者如珠。幾受磨礱,始就周圓之肉好;試調律呂,恍聞眾竅之喁於。昔在瑤池,曾和仙人之嘯;今諧韶樂,式昭文德之敷。

  爾其為色也,截肪莫比,搏雪難齊。川岳鐘英,本自無瑕之璧;雕鎪盡巧,非同有玷之圭。似折瓊枝,忽入騷人之掌握;如吹鵝管,宜邀仙客之提攜。豈以石韻難調,故昭大樂之和者取材于石;抑以西方屬斂,故象成功之治者配色於西。

  若其變化靡窮,神奇非偶。應響成形,憑虛造有。山林仿佛,宛窺三級于樊桐;車馬依稀,似度五雲于王母。形聲相召,真疑至樂之通神;隱見隨心,直訝化工之在手。尤以靈異之有征,而表祥符之天授也。

  我皇上仁沾陬澨,化被埏垓。天臨出日,地盡無雷。禽輸甕卵,馬貢龍媒。受共球而鹹集,奉贄幣以胥來。行見六合遙瞻,萬邦為憲。東風入律,握玉琯以長調;西極來王,詣金門而上獻。考六律於微芒,辨五音於分寸。通太極於函三,播中聲于吹萬。固將命後夔以司樂,化洽珠囊;邁大舜之垂衣,道光玉券。

  ▼德車結旌賦

  ——以「德美在中 纏結其旌」為韻

  伊法駕之尊嚴,備禮容而作則。垂六禦以陳儀,建五旗以別色。葳蕤外布,發揚以播其聲靈;懿采中含,斂飭斯昭其明德。居高在上,雖示象于文章;有美能涵,實同符於淵默。大車不畫,非矜物采之紛葩;黃屋無心,寧耀升平之藻飾。

  原夫德車之為用也,典重朝廷,禮隆禋祀。質貴渾堅,制增華美。或斫朴於梓材,或刻文於象齒。鏤金的爍,精鏐隱扣其奇光;雕玉玲瓏,良璞層分其密理。鸞車鉤車之異號,前後相沿;大路乘路之殊名,規模略似。八鸞和奏,式昭一代之聲明;九軌平臨,用肅萬民之瞻視。

  所以輿教既嚴,椎輪漸改。百工所聚,軫輿各肖其方圓;五色相宣,羽衛亦增其華采。龜蛇熊虎,隨方位之所居;赤白青黃,應日躔之所在。句陳列仗,曉景凝斿。太乙扶輪,靈風曳彩。雲旓摩蕩,遙瞻氣象之萬千,雷轂砰訇,彌覺森嚴之百倍。

  然而輿以載德,旗以昭衷。制原示別,象詎從同。衣冠禮樂之文,其道有殊於搜狩;錫鸞和鈴之節,其事有異於兵戎。昭以威者,常發皇於在外;養其德者,必藏密以居中。故析羽於端,將欲褵褷以備飾;而結旌於上,轉如斂抑以示沖。

  爾乃亭亭直附,宛宛高懸。揭竿上引,絡角斜纏。三十輻之雕輪,回環下轉;十二斿之廣旆,轇轕旁牽。禮備其容,寧雲偃幟;文嫌其著,不比張旃。帶本有餘,偏使屈盤而不展;旒原似綴,更令鉤貫以相連。宛轉交縈,旋而為紐;蕭梢微動,縮者如鬈。遠睹其形,惟見幹旄之孑孑;近覘其象,直同束帛之戔戔。蓋意在修文,故戢其威者,略比《下綏》之旨;而義存畜德,故含其章者,取諸《尚絅》之篇。

  是知德不顯者,神聖之淵衷;貴不舒者,帝王之盛節。黜華崇實,輪轅恒戒其弗庸;謹小明微,旗物亦章其有別。示其端於染羽,德本如毛;寓其意於纏旒,心原如結。斫雕為樸,豈其更飾以繁文;蓄寶希聲,固自無須於彰徹。

  我皇上撫茲大寶,鞏此鴻基。彤車白馬之風,道隆於貽厥;夔鼓龍旗之緒,業茂於繩其。有質有文,炳乎上車之古訓;不雕不琢,穆乎越席之前規。至化若馳,寧取張皇之跡;大文彌朴,奚煩藻繪之施。

  然而淵涵者性量,洋溢者聲名;垂拱者有象,奏假者無爭。被天下以德輝之盛,游一世于王路之平。久已萬邦,黎獻仰其化;何俟三辰,日月昭其明。又豈止端默之容,徒觀於乘輅;篤恭之意,但寓於結旌也哉!

  ▼羞以含桃賦

  ——以「時果早成 寢廟先薦」為韻

  維獻新之舊典,寓致孝之深思。既升香于嘉穀,複薦果于良時。伊含桃之初熟,佐秬黍而登之。其物雖微,非以難求而貴重;其成最早,實以先得而珍奇。采彼園林,適在長嬴之節;進諸寢廟,因當仲夏之期。

  懿夫錯落千枝,勻圓萬顆。質耀丹砂,精藏朱火。緣形取似,被以桃實之稱;因物為名,是曰鶯含之果。甘香居最,故為禽鳥之所銜;饗祀以時,諒亦神靈之所妥。可羞可薦,良有貴於芳鮮;爰取爰求,固無嫌於纖瑣。

  爾乃夏令方炎,薰風乍燠。結子初成,摘芳及早。朱英點點,望如春圃之花;丹實紛紛,剝似秋場之棗。貢來蓉闕,爭看掌上真珠;擎出筠籃,錯訝盤中瑪瑙。豈但廚名櫻筍,供燕樂於升平;將同膳用膏膻,薦馨香于祖考。

  是以薦其時食,綏我思成。以嘗新之令序,感孝享之真誠。出上蘭之嘉種,佐清廟之粢盛。伊相隨而並進,若得介而始行。瑩之以漿,無借甘肥之潤;雪之以黍,寧分貴賤之名。

  爾其肅穆神軒,森嚴靈寢。四時之序,正當小變之餘;百果之中,貴此先登之品。風枝低處,初摘青林;露葉承時,微含紅瀋。捧來御苑,園官深致其恭嚴;升彼幾筵,祝史彌增其謹凜。因時而舉,先王之禮斯存;未祭不嘗,孝子之心可審。

  且夫尊崇之制,禮戒繁文;禋祀之精,理歸典要。落其實者,適當蕃秀之初;達其誠者,匪取色香之妙。所以盧橘雖熟,禮官不采于上林;丹荔雖甘,驛使不通于南徼。略似采蘋之可薦,無愧神明;寧同設芰之違經,難登宗廟。

  我皇上純心受祚,大孝承先。有本有原,禮重明堂之配;不疏不數,制符《月令》之篇。備隆儀以追遠,因時物以告虔。伊報本而返始,將則地而因天。

  是以五福祥征,萬年慶衍。本治斯隆,和氣旁扇。維抱蜀而不言,遂垂衣而丕變。即一物之不忘,知孝思之普遍。

  彼唐宮故事,徒傳吏部新詩;漢廟虛文,但據叔孫陋見。又烏知聖主之明禋、熙朝之殷薦也哉!

  ▼孟冬頒朔賦

  ——以題為韻

  伊冬序之初臨,見玉衡之指孟。握儀象以窺天,召羲和而齊政。權尊一統,典章無改于《周官》;律別三微,節候特從乎夏正。貞元迭續,適當十月之交;終始相循,用布四時之令。此敬授之深衷,而欽承之大柄也。

  原夫數開甲子,氣始黃鐘。羲娥遞曜,支幹相重。歲十二辰,而辰次之所加月為之紀;月三十日,而日躔之所會朔統其宗。按數以稽,有類轂旋而輻運;循端以竟,是為綱舉而目從。上下成弦,辨往來與消息;盈虛生閏,分春夏與秋冬。撫彼五辰,所以程功於六職;平其四仲,所以正候于三農。

  然而天道者,帝王之所奉;人時者,政化之所關。妙契苞符,非聖人不能作;統歸正朔,非天子不得頒。是以測量躔度,經緯方圜。雕題鑿齒之鄉,莫敢於同異;洛下信都之屬,莫議其增刪。鳳紀新成,將布諸山陬海澨;龍樓高啟,先分於鷺序鴛班。

  爾乃日官推䇲,歲運循環。氣從姤卦以至坤,凝而極盛;數起子宮而迄亥,往而必還。周之季冬,夏之孟冬,總屬六陰之月;《剝》之上九,《複》之初九,適居兩位之間。時屆小春,欲動微陽於地絡;日惟初吉,預頒新令于人寰。

  則有肅肅天閶,愔愔廣樂;瑤闕深開,金莖旁擢。卿雲乍起,九光遙護於觚棱;曉日初明,五色斜臨於殿角。擎來玉案,先賜千官;捧出琅函,分行四嶽。七十二候,不遺於草木昆蟲;二十八躔,遍驗夫東西南朔。以昭政典,而百工之績,歸於閏定而歲成;以課田功,而七月之章,詠彼葵烹而棗剝。蓋由觀文以察理,勒為時會之書;不止候氣而占星,但治數家之學。

  是皆聖天子位正中黃,道原太素。鬥極綱維,鴻鈞陶鑄。修五紀者,取《洪範》之四疇;書元年者,體《春秋》之首句。庶征是念,克省乎惟歲惟月惟日惟星;一氣同流,用契乎執准執繩執規執矩。是以提挈樞機,經綸幾務。察以璣衡,垂為法度。前民用者,容成隸首所未詳;奉正朔者,豎亥大章所未步。稽古制以分頒,順天行而舉措。伊有典而有章,鹹遵道而遵路。固將邁顓頊之推詳,軼黃軒之製作;又何論四民有令,編成崔實之書;七政無遺,載在張衡之賦。

  ▼佝僂丈人承蜩賦

  ——以「用志不分 乃凝於神」為韻

  伊守一之純心,窮至精而致用。曆終始而不渝,渾形神而與共。勿三勿二,幾經深閱其疾徐;不後不先,一任自為其操縱。微言寄託,丈人之妙技堪思;名理遙深,園吏之遺書可誦。

  則有佝僂軼聞,承蜩瑣事。散材何用?曲拳者天嗇其形;小道可觀,貞固者我堅其志。覿其僝狀,豈三命之益恭;掇彼微蟲,乃一長之可試。橐駝自號,將偕種樹之人;熊相為師,妙識累丸之意。其始也,矜心未化,十或中其四三;其既也,躁氣漸平,百不遺其一二。得心應手,巧不可階;躡影尋聲,倏不及避。蓋觀者歎其絕工,而丈人猶以為未至也。

  爾乃結想纏綿,沉思紆鬱。半途者易廢,自昔為然;見異者思遷,伊餘獨不。瞽善聽而聾善視,靜息諸緣;處若忘而行若遺,空無餘物。形同槁木,不自覺其去來;臂若枯枝,亦幾忘其伸屈。遺珠可索,將同象罔之求;左翼微捎,乃類蜻蛉之拂。

  爾其華林垂蔭,高木捎雲。睇餐英於曉露,聽流響於斜曛。蘄一投而立獲,無兩念之旁分。麋鹿興于左而目亦不瞬,雷霆激於上而耳亦不聞。海客忘機,狎鳥者無猜於物;至人無己,入獸者不亂其群。直與獨繭芒針,同情性之專一;豈共螳螂黃雀,爭得失之紛紜。

  遂乃和以天倪,動乎真宰。觸之不驚,遲而有待。沉機觀變,聳肩第覺其成山;定息凝神,拄杖將嘲其似乃。(唐無名氏嘲僂背詩:「插笏便似及,拄杖更似乃。」)鞠躬潛伺,葉底深藏;振臂一揮,掌中宛在。清吟方動,俄停鼓翼之聲;薄鬢猶明,輕握垂綏之彩。氣歸虛靜,未嘗妄動以敗成;幾在微茫,亦不後時以致悔。總緣精神先定,將行有類于機張;所以淡泊相遭,未起無虞其意改。徒觀技能進道,收效者一時;豈知習乃通神,研精者幾載?

  故曰:縱而即逝者事機之迅,審而不失者志氣之凝;限於天者不受形骸之累,傅其翼者竟無飛遁之能。若俯拾於目前,故譬之曰掇;若自投於掌握,故命之曰承。良由結習難忘,揣摩之漸熟;非比無心偶得,僥倖以相乘。

  是知厭飫優柔,功不可假;神明變化,候不容誣。志一神凝,殆於探之冥冥而索之渺渺;矜平躁釋,亦如寐也蘧蘧而覺也于於。人縱疲癃,亦可爭長於捷巧;藝雖微末,亦非收效於須臾。粗即寓精,試驗彼捕蟬之術;小能喻大,可進諸鼓篋之徒。

  彼夫解牛者技善,釣鯉者手均。養雞者若木,貫虱者如輪。才有偏長,各成名於一技;心無兩用,皆有類於斯人。知業臻乎微妙,在功曆其艱辛。故巧者之不過曰:習伏乎眾神。

  ▼風過簫賦

  ——以「風之過簫 自然成韻」為韻

  和天倪以禦物,妙至感以潛通。伊靈源之洞廓,象人籟之虛中。非有非無,穆穆者神棲於靜;相摩相蕩,泠泠者響起於空。沖漠難尋,誰識無聲之樂?往來不滯,自諧入律之風。此本天之治而不宰之功也。

  原夫律分子母,音別雄雌。七聲漸備,九變相隨。有截筒而用者,因比竹而為之。取龍材之孤直,象鳳翼之參差。旁葉八風,妙合陰陽之撰;中無一物,惟通橐籥之吹。㗵噏人聲,固調和乎大樂;喁於地籟,亦鼓動於柔颸。相感之微,應信聲原於氣;自然之妙,定知竹勝於絲。

  當其冉冉潛來,飄飄輕簸。蘭台高峙,適當雅詠披襟;嶰管旁陳,忽有清音繞坐。徐來澹宕,乍似倚歌;疾處颼飀,居然入破。倏高倏下,俄宛轉以鏗鏘;一往一還,複抑揚而頓挫。譬諸室中候管,律應而灰飛;方之殿角箏弦,風生而響播。感以一氣,若因從虎而來;應以同聲,大似吹壎而和。無心自動,實相遇於希夷;有叩斯鳴,更何分於小大?總緣至虛至靜,自處於無為;所以不後不先,適逢於一過。

  爾乃韻諧伶管,節應虞韶。通氣機於空廓,動呼吸於泬寥。才看千里之風,烏竿乍轉;已借一吹之力,鳳律先調。聽之逾希,但覺餘音嫋嫋;流而不息,如聞大木刁刁。至理可尋,試問子綦之隱幾?繁音奚貴,莫矜嬴女之吹簫。

  是知操政本者,在葆其虛靈;探化源者,不勞於作致。寸靈宛委,譬萬籟之未鳴;群動紛乘,譬八方之有自。虛而能受,譬眾竅之玲瓏;感而遂通,譬微颸之鼓吹。用超象外,遙飛無翼之聲;理在環中,試證在懸之器。

  夫王心翼翼,帝德乾乾。非徒高以清淨,即胥受其陶甄。豈偶然之感觸,遂可盡其經權。應以聲者,聲在無聲之始;動以氣者,氣通有氣之先。與物推移,不用者所以為用;與時消息,自然者孰識其然?故取方於葦籥之吹,器通乎道;借證於土囊之口,樂本乎天。

  況乎太音渾穆,元氣流行。本不由於造作,亦何事於經營?譜以新歌,不免促為側調;膠以定律,亦將獨用宮聲。與其百變難窮,致繁文之日起;何若百旬不息,順節奏之天成。

  我皇上道葉泰交,象占豫奮。調陰陽於玉琯,不介斯孚;握根本于黃鐘,有條不紊。五聲聽政,懸鞀鐸於宮廷;四國采詩,遍輶軒於遠近。但默運其經綸,自會歸於彝訓。固將符昌期於五日,風伯效靈;播至樂於九成,簫韶流韻。小臣奏賦,慚握管以窺天;聖主垂衣,正揮弦而解慍。

  ▼敢諫鼓賦

  ——以「置鼓於庭 以來諫者」為韻

  稽古帝之欽明,垂衣裳而正位。已平地而成天,彌求言以贊治。達上陳之隱願,通之以聲;揭俯聽之深衷,示之以器。聆音察理,俾宣納牖之誠;舍己從人,即用懸鞀之義。此敢諫之鼓,帝堯之所置者也。

  徒觀其配革為音,懸桴待舉。冒皮于郭,略同軒帝之夔;刓木為圓,已變炎皇之土。靈禽應節,如藏雙鷺以翱翔;至樂和聲,若待一夔而擊拊。將謂大唐協律,音調堯代之歌;亦同有瞽陳詩,頌奏周京之鼓。

  豈知夫淵懷惕厲,聖德勤劬。懼釜鬵之或隔,蘄堂陛之交孚。將聞聲而立應,思不見之是圖。鼉鼓在庭,用示常懸以待扣;鶴鳴納誨,俾能旅進以陳謨。警我百工,正似徇以木鐸;諧其六律,非徒節以錞於。典樂納言,若可攝官以翊贊;師箴矇誦,如因執藝以匡扶。

  所以明君在禦,讜論盈庭。雖有都俞,固不嫌於籲咈;亦知愚陋,冀仰贊乎神靈。試叩桐枹,已覺聲如金石;漫持布鼓,何虞威觸雷霆。響乍淵淵,遙傳高殿;言如諤諤,殷動皇扃。揚音無俟於三撾,陳書已達;作氣才聞於一鼓,側席斯聽。有感必通,本不同於規瑱;無微不達,莫漫比于鐘莛。此昌言所以日進,而明德所以惟馨也。

  夫光宅無疆,時雍致理。彤車白馬,並五帝而齊驅;茅茨土階,垂百王而作軌。望雲就日,近光者相順以自然;鑿井耕田,食德者並忘其所以。本無闕失,亦奚待於箴規;即有開陳,亦何增于盛美?胡虛己以相求,彌周詢而不已。端居雲牖,時深省過之心;旁列雷鞀,用待弼違之士。

  是知安益求安,戰慄不忘於一日;聖不自聖,匡襄務集夫群材。虛以受人,將使聞風繼至;歡以動眾,自能接踵偕來。百度無愆,雖備之而不用;四聰已達,更導之以使開。是皆博采謨猷,見小心之翼翼;不止優容戇直,示大度之恢恢。

  故能耳目常周,堂廉不間。啟旁求之路,善即為師;無專設之官,人皆可諫。轉圜弗及,共知求助之心;煬灶無虞,寧有絀聰之患。禹皋稷契,皆能謇諤以輸忠;苗鯀共歡,莫得譸張而為幻。諮詢不倦,永懷百載勤勞;儆戒不忘,終致九州清宴。總緣沖懷善下,不棄夫芻蕘;因之景運長開,式歌夫糾縵。

  我皇上體備中和,德通上下:詢諸四嶽,典仿乎虞;聽以五聲,制符乎夏。禦蒼龍而出治,問道宮廷;設白獸以求言,鏤形樽斝。用使直方之操,環趨柏府烏台;讜正之詞,時進細旃廣廈。資忠良之藥石,國有人焉;陋曲士之脂韋,伊何為者?疑丞輔弼,翊昌運於休明;南朔東西,奏承平於朝野。固將道光四表,媲美於堯年;寧惟詩詠九皋,矢音于周雅。

  ▼石韞玉賦

  ——以題為韻

  緬符采之外章,皆英畢之內積。伊蓄寶之希聲,象荊璆之在石。白虹未吐,雲根先結其真精;蒼水初含,山骨實藏其靈液。負千金之高價,深匿光芒;韜五色之殊文,密凝潤澤。自他有耀,是征碕岸之不枯;雖秘猶彰,不待白茅之既藉。

  原夫翠阜潛滋,丹厓通脈。孕瑰寶于柔祇,郁化精於良璧。羌不琢而不雕,匪一朝與一夕。茹天地之膏腴,實山川所愛惜。然而至精之氣,有所附焉而始凝;希世之珍,非其時焉則不辟。巉岩頑石,先包絡其胚胎;溫粹天球,乃含真于堅白。譬珠光之的礫,探彼重淵;如金屑之晶瑩,披諸砂磧。截肪蒸栗,雖含七德之華;隱岫棲岩,終有一膜之隔。貌同燕石,既自匿其菁英;光掩荊山,亦孰施其採擇?

  豈知足於內者,其勢不得以終潛;發於中者,其美不能以自隱。連城之璧,不長閟于岩阿;徑尺之珍,不自埋於塵坌。方流記水,其文一縱而一橫;暖日生煙,其象若遠而若近。凡達之於亹亹,共睹其微;實息之於深深,自呈所韞。

  是以縣圃之陽,峚山之曲。寶氣上浮,榮光旁燭。煙巒蒸發,光凝峰畔之青;草樹沾濡,潤滴枝梢之綠。蕭蕭空穀,雖過問之無人;落落深山,已相逢而駭矚。含章未耀,不言之桃李相同;抱璞何心,特達之圭璋已屬。是其大文之著,皆由內美之足也。所以知道者葆光,比德者佩玉。操瑜懷瑾,非有意於示奇;砥行礪名,本無心於動俗。志士握中之璧,別寄深心;醇儒席上之珍,緬懷高躅。文章之盛,不過學問之沉酣;粹盎之符,不過性情之醇篤。觀于光能照夜,自發見其精神;可知學戒求沽,毋相矜以繁縟。

  我皇上虹璧當陽,瑤圖受祚。握延禧之寶,繁祉鹹臻;集典瑞之司,眾材畢赴。複至教之式垂,俾純修之是慕。含暉妙理,微拈朱子之詩;韞玉名言,旁采陸機之賦。當授簡之自天,知聖懷之有寓。循名責實,仰蒙彝訓之宏敷;浴德澡身,勉勵姱修以自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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