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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櫻自縊


  曾櫻字仲含,號二雲;江西臨江府峽江縣人。年十三,補弟子員。萬曆壬子舉人,丙戌進士。給假歸,玩誦「王文成先生集」;謁吉水鄒南皋先生,師事之。家居三年,砥志不與外事;惟地方利弊、生民休戚,悉力竭心,以佐邑宰。

  己未,授工部營繕司主事,監琉璃黑廠,興造三殿。督神廟、光廟陵工,與中璫共事;公嚴厘核,璫敬憚。又奉望檄佑城工,節省以萬計。

  辛酉,典廣東鄉試,盡革士相見贄儀、犒從。壬戌,遷正郎。

  癸亥,擢知常州府;地沖煩、賦役重而不均、科第顯官甲天下、俗好訟,夙號難治。台使者自撫、按外,有巡倉、巡鹽、巡江、巡漕、督學諸差,皆出巡操舉核,竭地方之供應、掣有司之精神,民受其困。公申文禦史台曰:「江南賦重民貧,上臺朘剝日至。請一切戒飭,革鉤訪、取贖諸陋習,蘇民困!」

  時禦史同鄉熊壇石先生,初駭愕,然卒為移檄飭行。公為政,鎮以清靜,出之豈弟;持以公平,風以廉儉。于利弊無不興革、于權豪不少假借,於小民事事優恤、於財用事事節省。高明之家,一裁以法;一切受獻、侵佔、魚肉小民之風,斂手屏息。贖鍰減之又減,以至於無;即笞罪,亦不輕擬。夫馬濫觴,江南孔道往來如織;公收驛冊親掌之,於勘合、廩給事件裁之、革之。有現任政府朱某之用夫太多,裁之;其僕洶洶,鎖驛卒、擊驛吏,公擒其人杖責之,遣去。文試清嚴,得士有吳貞啟、陸月岩、劉光鬥、龔可楷、高世泰、胡時亨、曹荃、吳之鴻、王孫蘭、王孫蕙、鄒左金、馬瑞、王期升、史調元等公,皆成名進士;武闈規巡方以正,宿弊盡革。甲子以後,魏璫熾,黨禍作。公獨立不懼,護持諸公;調劑周助,曲盡心力。如武進孫公之免於就戍、宜興毛公之逃戍而家屬無恙、無錫高公聞信自沈而緹騎斂戢,上臺調護,皆公之力也。其餘江陰繆公、李公就逮之時,亦盡心竭力為之扶持;既竭俸囊,複設處以贈其行。諸公家屬,無不銘感入骨。丁卯冬,入覲;士民耆老罷市祀祠,送至京口者千萬人。

  崇禎戊辰,遷福建布政司右參政、兵巡漳南道。有九連山亙閩、廣,洞寇盤踞猖蹶,出沒無常;自王文成、譚襄敏剿滅以來,種類複熾。公密約惠潮道謝璉刻期會剿,以十二月望啟行,聲言團練鄉勇;偃旗息鼓,月夜扳藤捫蘿入其穴。獠賊方睡,殲滅幾盡;謝璉拒之於廣,脅從就撫,洞寇平。督、撫某某攘其功,公不言也。

  己巳,丁內艱;廬墓三年。辛未,起兵巡興泉道。時海上多事,紅夷與海賊劉香衝突。閩、浙、廣三省海寇鄭師芝龍已就撫,駐劄於泉,然閩撫按猜防之甚;鄭亦疑畏,每入謁兩台擁兵胯刀,格格不浹。兩台起殺心,鄭亦盟叛志;方慮地方受其害,無複得其力矣。公一見鄭,愛其才略;語曰:「君不用憂疑,某願百口保君;君一心辦賊!」鄭感泣曰:「上臺憲如公,某敢愛頂踵乎!」公乃力言之,兩台釋其猜疑。值紅夷寇漳、泉,用鄭為先鋒,紅夷創去。蓋香系鄭密戚,非公主持,欲其「心義滅亂」難矣。泉俗貧約,公以治毗陵者治之;豪右斂跡,小民安堵。屬官饋送,絲毫不收;一應交際,務從省約。丙子,移福寧守道,加銜按察使。自戊辰為監司,十年不改官;以無一字入長安故也。鄭師不平,因遣人攜金入都,為公謀遷官。事發,逮公就訊;既事不由公,怡然就道。閩民數百詣闕擊登聞鼓言枉;兩台及閩紳合疏申雪;會鄭帥「任罪疏」亦至,京禦史葉初春等連章代白。於公未到之先,事得釋;仍以原級,補福建巡海道。

  內閣楊嗣昌以臨藍土寇縱橫,特疏改任湖廣湖南道,駐永州府。公念討賊事重,因具疏請晏日曙為太守、葛元吉為司理;得旨施行。以戊寅冬月至永,佐偏沅巡撫陳公;剿撫兼施,寇息兵戢。永有祁陽王恣橫,公以祖訓繩之;王斂威守法,吏飭民安。

  庚辰,升山東右布政,分守登萊海防道。五月,抵任。海右風俗,豪強尤橫;公仍以治毗陵、治閩楚者治之,不特窒息其凶,撫按亦為斂戢,屢飭其下無犯曾公,亦如在吳、楚、閩時。辛巳,升巡撫登萊副都禦史。時山東大饑,人相食;登萊與榆關相對,設法賑荒,應關門之需無缺。平青、濟間土寇。時大清入山東,公所轄青、登、萊三府特全。論功,擢南少司空;公不赴任,仍請告歸。

  未幾,京師陷,福王立;旋又南都失守。唐王稱號閩中,鄭芝龍專柄,因薦櫻;起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時張肯堂吏部移都察院,令櫻掌吏部事;櫻當銓政,持法不撓。尋薦揭重熙、傅鼎銓等擢用之,後皆以節著;人謂其知賢。以覃恩,晉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比隆武幸建寧、駐延平,命與定遠侯鄧文昌留守福京。大清兵入景甯關,勢不支,文昌死之;櫻乃挈家避海外,依鄭成功于中左所。越五年,其地被兵;歎曰:「吾之不能死者,死有待也;今而已矣!」遂自縊。時辛卯三月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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