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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妃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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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三月十三日(丙申),有童氏自稱舊妃,自越其傑所解至;上命付錦衣衛監候。初,上為郡王,娶妃黃氏,早逝。既為世子,又娶李氏;洛陽遭變,又亡。嗣王之歲,初封童氏為妃,曾生一子,不育;已而遭亂播遷,各不相顧。又棄藩南奔,太妃與妃各依人自活。太妃至南,陳潛夫奏妃故在,上弗召;至是自詣其傑所。其傑不聽隱,解至南;上弗善也,系之獄。妃在獄,細書入宮日月、相離情事甚悉;求馮可宗上達,上棄去弗視。 至四月初六日,諭襄衛伯常應俊:「朕藩邸事,宜卿所詳;童氏生育皇嗣,絕無影響。馮可宗辭審童氏,著太監屈尚忠會同嚴審。」 初七日(已未),以童氏獄詞所連于史可法營中逮庶吉士吳爾塤及中軍孫秀。 《遺聞》雲:童氏本周府宮人,逃亂至尉氏縣,遇上于旅邸,相依生一子,已六歲。已而賊破京師,播遷流離,遂相失雲。劉良左言童氏非假冒;馬士英亦言「苟非至情所關,誰敢與陛下稱敵體?宜迎歸內。密諭河南巡撫迎致皇子,以尉臣民之望、以消奸宄之心。」上命屈尚忠嚴刑酷拷,童氏號呼詛罵;尋死獄中。 《野史》雲:「馬士英語阮大鋮曰:「童氏系舊妃,上不肯認;如何?」大鋮曰:「吾輩只觀上意;上既不認,應置之死。」張捷曰:「太重!」大鋮曰:「真則真、假則假,惻隱之心,豈今日作用乎!」士英曰:「真假未辨,從容再處。」 童氏系河南人,知書;與馮可宗雲:「吾在尉氏縣遇上,即至店中叩首;上手扶起,攜置懷中。且雲:「我伴無人,李妃不知所在;汝貌好,在此事我!」從之居四十日,聞流寇寖近,上挈我南走。至許州,遇太妃,悲喜交集。州官聞之,給公館及廩餼。居八月,養一子,彌月即死;時已有內相隨侍矣。及李賊破京,地方難容,上又走;中途遇土賊折散。」 童氏述至此,呼天大哭;又雲:「時同太妃流散甚苦。後聞上為帝,大喜。誰知他負心,止接太妃進宮,不來接我!至此又不肯認,天乎!這短命人,少不得死我眼前。汝為錦衣官,求汝代言;將字與他,視如何答我!」可宗見所陳本末甚詳,入奏。上見童氏書,面赤,擲地曰:「吾不認得妖婦,速速嚴訊!」可宗不敢再奏。次日,呼毛牢子,傳諭童氏云云。童氏大哭,且咒且詈;飲食不進,遂染重疾。可宗密奏,竟不批發。時奸人詹自植闖入武英門坐禦幄,妄語;又有瘋癲白應元闖入禦殿,肆罵:俱奉旨杖死。牢子等懼,遂不飲食童氏,餓死獄中。 《遺聞》載:「生子六歲,士英疏迎致皇子」;而《編年》、《甲乙史》童妃口詞,則雲「生而不育,彌月即死」,似為近之。嗚呼!宏光薄行甚矣。 《甲乙史》:「四月初一日,詹有恆混入宮門,穢言辱駡:著打一百。」則是有恆,非自植也;二字或相似而誤。 附錄《童妃續記》: 崇禎十四年,張獻忠破福藩,王遇害;世子隻身逃出,潛內城腳之廁室。有府皂劉正學者負一危病之母意擬跳城;世子浼之。劉見世子雖青年,體實肥重;躍出,安能逃命。世子曰:「爾母老頹,賊見之必不害;爾能救我出城,後自還爾富貴。吾乃福王嫡子也!」劉為籌之於鄰近染坊中。見有舊黃絹傘並衣服等,室皆無(?);又取為世子包襯頭面與上身,外以傘裡之又用繩緊縛,擇城斜垣處滾下。劉再安置其母,複躍出解之,幸不傷寸膚;乃與間道趨野外。約行五十餘裡,世子困不能前;劉解所衣紗裙一襲易舊破椅,兩人舁之。又前往二十裡,借宿荒村,流賊之氛遠矣;劉誡勿露王府字,但雲是教書先生。劉歸覓母,果無恙;移母居於鄉,再來訪世子。眾皆謂東渡東河始安;相與步行二百里,渡河至曹州界之新店,見有酒標。居其店之空室;店無男主,孀嫗當爐,有一弱子與長女童氏,家頗裕。劉浼之,使世子安其身,因教其子讀小書。劉複歸;過冬再訪,世子已遷入內室,則盡其鄰之蒙童而就學矣。劉見其隔內外之木板有隙二、三寸,若內外相視然;已疑及其家之長女。然世子之身已得所,劉遂歸。再閱月,李闖又破懷慶府。時親王之暫棲此城者,為周、璐、崇三王;逃出流離,複各彙集,從水道由曹州南下。時為崇禎十七年二月,又逢京變,挽泊世子所寓近處。世子又會其女之夫家有構釁情,乃趨入舟邊,訴履歷于三王。又有福藩舊內侍田成、應進二人在內,識故主,遂同舟下淮安。 時三王俱有宮眷,惟福世子葛巾布袍而已。 四月初一日,入儀真。北都三月十九日之信已確,留京諸公會議擁立,史可法、高宏圖、程注、張慎言、薑曰廣、李沾、郭維經、何應瑞等皆屬意于潞王。馬士英時在鳳陽,不欲徇留京諸公意;內賄勳臣劉孔昭、外賄鎮臣劉澤清,先陰使人導福世子借漕撫路振飛船在儀真載之過江,即挾諸大僚見之舟次。士英首薦房師阮大鋮,謂「亟用此人,方可議中興之事。」 時有應天府生員何光顯亦於舟次上揭,有「正國體,以正人心」議;隱制大鋮一党應起用也。馬、阮甚恨之。福世子五月十六日正位,大赦;改明年為宏光。太后亦自衛輝來;年同世子逃出而失散者一皮匠護藏之,至是封伯。何光顯知宏光在曹州有童姓女事,密奏前迎;即遣儀真所來𦩍,彩畫龍鳳,差內官田成等迎接來京。七月二十日到水西門,二十一日擬進大內;合城小民結彩供香,皆謂聖後進朝。而馬士英秉政,一憑大鋮主裁,以為後之來也,自何光顯,後立而光顯內助之力巨矣;亟尼之以敗乃事。鸞輿已進朝門,忽傳太后懿旨:「在藩原配已經死難,並未再婚;今突聞有童氏擅自入京,必系假偽奸棍引誘。著三法勘問!」 時阮大鋮職總憲事,舉朝承風旨,竟加刑訊問;各刑曹今官日上拶、明日上夾。童氏有隨來族兄,亦潛逃全命。荒村野居之孤女,權貴以「冒認」二字加之,大內又不出一旨,何從分辨!九月初一日,河南劉正學踉蹌而來;先知護太后者已封伯,謂己之功不在皮匠下。乃一入城,便知訊質童女事;倡言其事之真,謂朝官不宜如此誣國,已大觸時忌。馬、阮聞之,深嫉其人。疏入,留中;見朝,不許。後竟直闖朝堂,攘臂乞陳。宏光但雲「候旨」;童女亦置於獄。明年五月城破,童女不知隨何人而去,劉正學亦逃出城。阮大鋮為亂兵索金銀,活釘入棺埋之地下。馬士英逃至浙江紹興府,亦為亂兵所殺。 (按此紀與各書所載不合,不知何所援引?姑存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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