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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學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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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學濂,字子一。浙江嘉興嘉善人。忠節公大中之仲子,孝子學洢弟也。忠節公遭璫禍死,學洢以身殉。崇禎初元,公徒步入都,伏闞訟冤,又瀝血上疏,劾阮大鋮、傅櫆交通逆奄,實殺諸賢,請論如法,天子改容恤贈有加,並抵大鋮、櫆罪,公念受國厚恩,又天下多事,思以功名顯,益究心天文、地理、兵農、禮樂、刑律之要,冀一旦得效馳驅,為報塞地。壬午舉於鄉,癸未成進士,授庶吉士。時賊破秦晉,京師戒嚴,濂與同官吳爾塤、樞曹成德等,日夜涕泣,謀所以捍禦策。 時上日一召對,公力請東宮或二王往鎮南服,又言當糾合畿輔義士,為勤王師。而編修陳名夏曉兵事,且習于山左右豪傑,宜假以事權,令出都號召。先帝韙之。會朝議未定,而賊勢日迫。公乃遣間使走容城,與孝廉孫奇逢等,約聯絡勇忠赴難,計已定未報,而賊薄城下三日。城陷,公出遇陳名夏、吳爾塤、方以智于金水橋,且曰:我儕圖一死,所以報先帝。公曰:死易爾,顧事有可為者,我不以有用之身輕一擲也。因言東宮、二王故在,而真保定間義旅,旦暮且至,獨不能少忍須臾待之耶!既而東宮、二王為賊所廉得,挾之出,或傳遇害于永平。先所約奇逢等,故遲遲失其期,同事者或拉之還南,公乃嗚咽起立曰:昔以不死者欲以有為也。今已矣,濂義不憚一死,以報命九原。夫濂寧不知靡衣偷食之可以苟活乎?今其勢非不能南,顧先帝業殉社稷,身為侍從之臣,而不獲以身從,在天之靈,寧爾逭也。即不然,先父兄而有知,方談笑俟於地下,濂所不能,以素棺白旐,祔廁先瑩之側者,又焉能沖顏靦息,重執爵而酬家廟之前也。且賊既肆為謀篡,則必將勒薦紳為朝賀,而忍複北面乎?行矣自愛,為謝故人。考叔有母,彥升有兒,固後死者責也。 因為絕命詩曰: 忠孝千古事,于我只家風。一死輕鴻毛,臨難須從容。有血灑微軀,官卑非侍中。有舌且存之,亦遜常山公。因約同志友,延頸受霜鋒。不能張空拳,與彼爭雌雄。不能奉龍種,再造成奇功。死且有餘罪,何敢言丹忠。所痛母垂白,七十仍屍饔。未葬凡五喪,留與子侄封。人生誰百年,壽夭死所同。我比兄與弟,我年為獨豐。高堂無複悲,譬不生阿儂。辭母卻就父,生死猶西東。骸骨雖不歸,即瘞此詩筒。墓木有拱時,清韻入秋松。 又曰: 始聞天子且出亡,繼雲亡後放還鄉,既望義旗起四方,三者於今皆已矣。當死不死真羞惶。幾家闔門自焚死。幾人投繯從天子。王章不屈磔城樓,金鉉躍入禦河水。街頭男女不讀書,西城井中何累累。耳聞眼見羨殺人,羨人不已還自嗔。死忠死孝家常事,我竟不死將誰臣。君亡國破雖易代,正統日月虛懸在。待彼篡位我死之,我死固晚免下拜。但恨有書報老親,雲兒不死休酸辛。兒今羞惶活不得,為娘愛此全歸身。 又貽書付子,諄諄以子孫非甲申以後生者,雖令讀書,但期精通理義,不得仕宦為言。書畢自縊死。公為人豁達多大略,慷慨好義,性至孝,感忠節公詔獄之慘,終身布素,習以為常。母病幾殆,為割臂肉和藥以進乃瘳。談次或及義烈事,輒為流涕,平生疾惡如仇,至不忍見。見亦不能容。居鄉閉門掃軌,非公事不與聞,值荒歲倡議出粟減價平糶,賴以存活甚眾。又為道殣給□,暑月躬至貧乏及疾者家慰問之。不以為憚也。子三,允枚、允劄、允桓,皆負才英犖,無忝忠孝家風雲。 論曰:論人於死生之際,亦難矣哉。甲申之難,有欲死而即死者,範文貞、倪文正數先生。名垂日月,節炳丹青。允矣。至已死而不死者,方太史密之、龔給諫孝升、呂中翰霖生、楊修撰靜山、熊文選雪堂、陳編修百史,之數公者,君子猶當諒其志焉。若夫遲死而竟死,後先無間,忠孝同揆者,惟庶常公一人而已。假令庶常不死,則忠節精靈,騎箕乘尾,往來於霓旌霞葆間者,庶常不得追隨其間,其負家乘而辱清流者,何可道也?乃好事者猶以後死為口實,善乎文學曹君爾坊之論庶常曰:結連豪傑,意在報韓。隱忍圖存,冀翼皇嗣。至必死而未死,可歸而不歸,人臣處此,亦極難耳。卒以立孤勿克,感憤自經,雖不成程嬰存趙之功,庶無忝薑維複漢之節。其言切而痛矣。餘故特表之,為能死者勸,而並以見吳兒好詆,舌劍唇槍,不顧人禍天刑之隨其後也。 《忠逆史》雲:學濂忠臣魏大中子,其兄學洢事父于獄中,負屍以出,有孝名,早卒。學濂初聞賊急,有老僕經事大中,勸主人盡忠,勿負先老爺一生名節。學濂即遣僕歸,遂投款。(人傳學濂降賊,其母雲:吾子必死難,姑待之。) 《嘉興公討檄》雲:偽官魏學濂,破犁狂犢,食母逆梟,蟣肝小技,繄籍名流,牛耳要盟,廣招丑類。當逆闖上犯都城,痛先帝身徇社稷,閣部如范、倪、施、李等,絕脰烈於杲真,詞林若劉、馬、周、汪等,湛族媲乎張許。而學濂見六官之濺血,逞快雲霓;聽百辟之哀號,忻當鼓吹。趨蹌于晉賊韓霖之闥,鳴吠于偽相金星之階,與吳爾塤等眾議,敢言一統無疑。偕陳名夏等授官,私喜獨膺優擢。疏銜為闖父避諱,拜爵頌天命攸歸。持欽授戶正名刺,通謁狐群。比各門保識錢糧,效忠孽幕。於逆闖定君臣之分,於嶙然聯堂屬之交。合周鐘、朱積之輩,慶複社之同心。對之祺、企郊之儔,羨高官之捷足。刊修儀注,抵掌而馳說莽巢。草定詔書,攘臂而斥言杞宋。心慚父紱,緋衣不覺朝褫。魂繞賊廷,帶玉於焉夢錫。改名擬於子駿,圖貴迫于王皮。罪深長腳,逆甚山頭。彼王敦之與茂宏,尚雲群從。若朱浚之溯元晦,亦第孫枝。胡遺愛複出房喬,乃士雅竟逢祖約。慨姬且之不作,鮮畔誰誅。使石厚之就刑,碏圖莫遂。然而三綱未滅,六等猶存。張得一之降王則,首授西曹。達奚珣之事羯胡,腰分東市。今亂臣賊子,合為一人,即畀虎投豺,難舒眾怒。所應牛五裂屍,寧止鼠十同穴。然或譜蘭金,或締姻婭,或畏其負眾而不僵,或慮其黨繁而複逞。緣情面之顧惜,甘狡窟之包藏。中興伊始,法令維嚴。雖吳玠保川,不以曦誅連坐,而李陵降虜,須知遷腐無逃。先鳴義鼓,肅聽王章。 稱人可過也,毀人不可過,此等文字,後生家不看也罷。然予錄之者,不取其尖利,取其胸中有少許古書耳。所惜者止欲自逞其筆鋒,全不顧他人之死活也。善讀者知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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