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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四 記四十八寺觀


  ▼祇洹精舍記(顧紹芳)

  自吳淞江南折為千墩浦自千墩浦東折為湓浦自湓浦又北折瀦為回溪而聖像寺當其處平疇蒼莽修林薈蔚浦東西之勝度無與雁行者而異時海內豐登民物殷樂佛者得以侈大其教精廬蘭若所在而有而聖像剏自典午之代其名尤古以其地勝而名古人尤爭趣之寺凡五院院有層甍迭閣幽房曲林靚麗宏玅無與為比蓋自余曾大父徙家千墩浦上其地無他名山茂園可以登覽獨時時遊行寺間以為娛其後余伯父上舍公家大夫並讀書其中嗣而負笈遊者其廬常滿蓋三十餘年而余兄弟複尋家大夫之跡則銷歇之感非複曩時之所聞者矣層甍迭閣或鞠而為蔓草幽房曲林或化而為平蕪此非佛氏之教頓有利鈍而吾民方椎髓剝膚養生送死之不贍而何暇以其餘潤色異教哉故非其徒確苦自立以尊其教吾見佛氏之宮日圮而歲了葺與凡物同盡已耳寺之西北院有老僧曰鎏蓋古支遠之流而其孫越以慷慨嗜義佐下風院有閣久廢弗治顧嘗每飯念之而餘之棲其廬也越指其隙圃謂餘曰閣之工巨矣吾以力弗竟吾志而竊嘗好禮賢士大夫將小築數椽環以卉木貯壚鐺香茗其間以休客之來者然莫能攘而先之落成之日請顏其額曰祇洹精舍而徼子一言為記餘甚壯越之志而私怪其難讎當是時越囊空無一錢特苦漫請而漫應者蓋餘去一年而越欵門告成事且來請記噫以今天下之物力非及鄉時之什一而兩上人自缽衲之外未嘗懸募請謁以勤長者而獨攻苦茹荼出其節縮之余不日而成斯舉且不以居緇黃而以待士大夫之賢而遊於是者此其賢豈直釋氏之翹然者而已哉吾量其志事無弗可辦者閣且次第舉矣精舍凡五楹地在萬木中不山而高不穀而深幽詭奧絕入之者以為異境此即昔之幽房曲林宜無與爭勝者餘獨賢兩上人興於既衰之後為尢難不宜冺冺而余世於茲土若有夙因故卒踐諾而為之記

  ▼臨川縣古永安寺複寺田記(湯顯祖)

  天下有閒人則有閑地有忙地則有忙人緣境起情因情作境神聖以此在囿引化不可得而遺也何謂忙人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此皆天下之忙人也即有忙地焉以苦之何謂閒人知者樂山仁者樂水此皆天下之閒人也即有閑地焉而甘之甘苦二者誠不知於道何如然而趣則遠矣朝市之積則有田廬山水之餘則為寺觀故寺觀者忙人之所不留而田廬者閒人之所不奪也臨川古為名郡五峰三市在焉三市者市也五峰之間聞有觀九寺十三蓋入明以來大為忙人割奪盡乃至稗粥無所而古永安寺境界巋然獨完其田則大半無有矣邑侯袁公起于蘄黃來宰於茲廣山川之精深性相之學披圖而歎曰臨川人之憎閒人也一至此乎有能從吾言而反其田者吾徒也於是郡弟子劉某首籍所買田若干畝上之侯以歸於寺侯為欣然告世尊而撫之曰此所謂孝子劉某也而適是時有僧大千購得南都藏經以至而尊置之寺侯曰有其書矣而無其人何於是有浮梁僧水月為達觀先生弟子精心苦行通於評唱之義適來寓斯人士與游始知有所謂宗門者久之長幹寺僧大初來講蓮華經聽者千余人得田而食無不歡喜讚歎曰此固我侯之福田也嗟夫當忙人之急得此田也豈不曰彼無父母妻子之屬先王所禁遊民者吾非真有所憎利其田姑以蕃其種類雲耳嗟夫此所謂奪閒人之物以將養忙人也固一其說然試以語彼使天下皆忙人而無一閒人皆忙地而無一閑地則亦豈成其為世相也哉且今所從游於二氏者彼亦有所業非所禁遊民也如其為遊民法固禁之久矣所惜者遊人之非游而閒人之未嘗閑也非閑非遊不可以涉道是故聚百閒人而食之必將有意乎道者焉聚千閒人而食之必將有進乎道者焉不已而食閒人至於萬猶將有得道者焉道之喪世也久矣幸而有一人焉其何禁於千萬人之閑而奪其養哉即未有之庶幾有之如以食百千萬人之閑者奪以養百千萬忙人其必無冀於有道者矣則亦有蕃其種類而已然則侯所為存寺者或不在田而在道飯器無殊香色有異後之遊閑往來食于茲田者其亦有感于侯之弘願雲

  ▼琉璜裡下莊庵自置庵田記(秦崗)

  大地盡墦壟也有可以自喻適志而澹然無求者意惟披緇髡頂之流乎萬鐘之奉以有妻妾五鼎之享以有兒孫而若輩皆無之是宜澹然無求者莫僧若也然而沿門乞食之教又似偏為若輩設者忘其清浄之本來而盡化為乞人之行徑世之熾然多求者又莫僧若也有說於此足矣而後可無求僧之不能食槁壤而飲黃泉亦猶人也舉其一飦一粥而盡寄命於他人雖欲不求而有所不可有人焉積其窮年梵唄之所得拓之為恒業率其徒力耕焉而有以自給則亦僧中之錚錚者矣琉璜裡之有下莊庵也二百年於茲自守中上人之奉瓣香而來也晨鐘夕磬無間寒暑乃漸累其經懺餘貲恢其址之隘者葺其棟之頹者飾其牆之穢者甃其地之汙者更以其贏貿汙邪二十畝春秋倩工以耕力或不給間驅徒以佐之偕其道侶複霞隱霞誓世世守焉於是環璜水而居者咸額手上人之有功茲庵也秦子曰上人非獨有功茲庵且有佛氏矣吾聞古之君子有為佛教攻輸者永叔歐陽氏之正本論康侯胡氏之崇正辨是也有為佛教守墨者純甫李氏之鳴道集天覺張氏之護法論是也而說者各不相下而近日眉公陳氏更剏為朝廷大養濟院之說以解脫之夫彼法中故不乏神僧散聖激揚宗旨簸弄神通而至埒之於無告窮民不又以調停之過近於不恭耶且佛氏之故以沿門乞食為澹泊家風不為貪癡人作地明甚吾願學佛者不師其乞而師其不乞如上人者差可謂有其意者也設有人詰之曰爾何以不耕而食亦既耕矣又詰之曰爾何不自食其力則此數畝汙邪者皆三十年晨鐘夕磬之積也亦既自食其力矣必如是而佛教可與儒教並行不悖攻不必輸守不必墨於大地墦壟中超然為恬澹無求之人以一洗眉公養濟院之名之辱胡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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